梅若雪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就小乞丐这样的表情,即便是追问他也不会说的。

“你叫什么名字?”梅若雪问。

小乞丐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十六。”

“十六?”梅若雪讶异的看着小乞丐:“你该不是龙爷捡到的第十六个人吧?”

“若雪姑娘真聪明。”十六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来。

龙爷,就是那个老乞丐。

十六不知道龙爷在永固县多久了,好像他们周围这些乞丐都不知道龙爷到底什么来历,但有一点他们都非常清楚,那就是龙爷无所不能也无所不知。

这么多年,让龙爷翻车的就只有平安一个人。

话题又绕到了平安的身上,十六很认真的对梅若雪说:“若雪姑娘,那个人心狠手辣,当年就是我和龙爷在河边捡回来的,他没死是命大,周身上下的伤,啧啧啧,动手的人是真没留活口的意思就是了。”

“所以他伤了脑子?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吗?”梅若雪试探着问。

小乞丐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他醒过来后一直都不说话,起初我们都以为他是哑巴呢,后来他总是坐在街上盯着来往来的人,会无缘无故的拦住女子,还不论老少都拦,然后就盯着人家看,吓坏了不少人呢。”

梅若雪扶额,平安竟还是这样的人?她真没感觉到啊。

“后来,许多人看不惯平安,特别是家里有女子被他吓哭过的,就几个人一伙,见到他就打,这下可坏了,他逢人就打架,后来龙爷看不下去了,要给他立规矩,结果他打坏了龙爷,不知道和龙爷说了什么,反正龙爷说以后都不管他,也不准找他茬。”

十六说到这里,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梅若雪:“你明白了吗?龙爷把玉坠给了你,你就是我们这些兄弟要保护的人。”

“谢谢你,十六。”梅若雪笑的真诚,道谢也真诚。

十六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你也不用谢我,龙爷的意思,我们得听。”

“那你帮我办两件事吧。”梅若雪看着布莊门口停着的马车,在旁边摊位上买了十个馒头,从其中一个馒头上揪下来一小块揉成小球交给十六:“去天香楼把这个给陌如玉,说是解药。”

“再就是问问龙爷,病歪歪的公子哥是什么来历,他叫程子良。”

十六抱着馒头,看了眼手里灰突突的馒头球,吞了吞口水:“你给龙爷治病……。”

言外之意,这不就是江湖骗子嘛!

梅若雪立刻冷了脸:“你竟把天香楼的小倌和龙爷比?看我下次不告状的!”

“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行,我给你办,办好了去找你?”十六慌忙摇头,问。

梅若雪算了算时间:“不用,我五天后还会来一趟,到时候你在回春堂门口等我就是了。”

“成,那我走了。”十六走的那叫一个快,跑出去好几步回头:“馒头,馒头。”

梅若雪摆了摆手:“给你吃了。”

十六顿时脸上都笑出一朵花儿来似的,鞠了一躬,转身飞快离开。

梅若雪站在街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轻轻的叹了口气,当时她给平安馒头吃,如今给十六还是馒头,但感觉是真不一样的。

就算十六说平安行事做派有问题,那也不能证明平安有病,故意隐瞒来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如果有一天平安要离开了,她也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收拾心情,梅若雪没有去布莊,而是去了回春堂。

胡秉印见梅若雪过来,示意她旁边等会儿,诊脉开了药方后,叫来了郎中坐在这边继续看病,起身过来带着梅若雪去了后宅。

后宅天井落座,胡秉印给梅若雪倒了一杯茶,才问:“家里的事情都料理好了?”

“您还真耳聪目明。”梅若雪笑道:“没事了,这结果对我们母女三人最好不过。”

胡秉印点了点头,又问:“膏药的事情呢?”

“五天后我送来,除了膏药还有艾条,到时候我跟您细说,这次来是想问问程子良的病。”梅若雪就是为了程子良来的,让十六打听程子良的来历,得到的肯定是最详细的,至于胡秉印这边,怕是就算知道来历也会很官方的,真正了解一个贵公子,还需要从秘闻开始,特别是这种有病的贵公子。

胡秉印摇头:“这个人以前没见过,我也没给诊过脉。”

“哦。”梅若雪想了想:“有一个药方您帮我琢磨琢磨,我心里不托底。”

“行。”胡秉印拿了纸笔过来,梅若雪口述,他写下来。

写完后,胡秉印端详了半天:“红花、当归、川芎、三七,这都是活血的药,剂量又如此之大,是什么人用这个方子治病?”

梅若雪说:“程子良。”

“那不对啊,我观那少年的气色应是血虚之症,用这样的方剂岂不是杀鸡取卵?”胡秉印表情凝重了:“若雪啊,你要给人治病?”

“不是。”梅若雪仔细的把程子良的脉象说完,又点了点这方子:“您老觉得给他这个方子的人,会不会心怀不轨?”

胡秉印眉头紧锁,良久才说:“这倒未必,也可能是为了保命,这方子用了多久?”

“十二年。”梅若雪单手撑腮:“我就觉得奇怪了,就算是保命,这方子用久了会损寿数的。”

胡秉印也是这样认为的,并且劝梅若雪:“这病能不治,就不要接手,免得惹来祸事。”

“对了。”梅若雪眼神一亮:“程子良有很厉害的武功。”

胡秉印捏着胡须,起身来回踱步:“那就更说明问题了,他极有可能练了至阳至烈的功夫,这药就不是要还他的命,反而是泻,泻去虚浮血气,一刚一柔人虽痛苦一些,可终究能活。”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梅若雪就是因为不懂得武功这一块,所以诊病总觉得束手束脚,对寻常人完全没问题,程子良这一身功夫和这药,着实让她头疼的很。

“你等等,我再送你点儿东西。”胡秉印急匆匆进了屋,片刻功夫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出来,递给梅若雪。

梅若雪暗暗叹息,她以前说过自己不识字,这老人家是不相信吗?竟送书给自己?

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您这是给我一本武功秘籍吗?”

也不怪梅若雪这么想,毕竟里面都是图,第一张图画着一个坐着的人,两只手交叉在头顶上方,画功充其量是素描的水准,但那上面标注的一条条经脉,梅若雪一点儿也不陌生。

胡秉印笑了:“这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不过就是人体奇经八脉图罢了,你既然会号脉,那就对照上面的去慢慢摸索,就算是练就了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在我们眼里也不过就是奇经八脉略有侧重和不同而已。”

梅若雪钦佩胡秉印这种人,对于自己的领域极其认真的人,都值得尊敬。

“再者,后面还有诊脉的歌诀,你不识字也不怕,以后每次来我都教你几句,你记下来就可以了。”胡秉印说着,背着手缓缓踱步,声音慢且稳的说道:“脉象者,有力无力辨阳气,足与不足记心里;脉体大小辨阴血,大则足,小则不足;脉位浮沉辨阳气在里还是在表。”

梅若雪端正的坐在旁边,诊脉歌诀她四岁就能倒背如流了,此时的她把这份认真敬胡秉印。

胡秉印偏头看梅若雪认真的样子,满意的捋了捋胡须:“好孩子,立了女户无人替你遮风挡雨,人世艰辛也要一个人扛起来,我虽不济,但日子有功啊,有许多经验可以教给你。”

梅若雪起身恭敬的给胡秉印鞠躬:“您老爱护之心,若雪明白。”

“不提那些,你母亲和小妹的身体,可需要什么草药吗?”胡秉印问。

梅若雪扶额:“您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胡秉印笑着摇了摇头,算是缘分吧,这孩子让他心疼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