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的院子也很大,不过和梅家宅子比起来就要逊色许多了。

梅若雪跟在乔氏身后直接去了堂屋,钱富贵正在麻利的编着柳条筐,手指关节因为长年劳作头凸出来了,见了梅若雪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问了句:“这是来干啥了?梅家的事情我可不管。”

“村长放心,我不会因为那些糟烂事儿找到您头上的。”梅若雪从兜里拿出来一串十文的钱放在桌子上,眼角余光看着乔氏的脸色,慢腾腾的又拿出来两串才坐下来说:“我想请您帮忙踅摸一处能安身的宅子。”

钱富贵扫了眼桌子上的铜钱,微微有些吃惊,三十文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更别说他们一家疯的疯傻的傻了。

“二龙他爹,这孩子也不容易,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吧。”乔氏这会儿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儿了,当了这么多年村长,为别人办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梅家这丫头是最懂事的了,所以立刻开口了。

钱富贵放下篓子过来坐在梅若雪对面:“买房子可要不少银子,这事儿没赊账的道理,再者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有主的,空房子都破烂得很。”

“我看中了河对面的那处宅子。”梅若雪低垂着眉眼,语气哀伤了许多:“离梅家远一些,我们娘仨还能活。”

乔氏眼珠儿一转,立刻看向了钱富贵,钱富贵也吃惊的很,两夫妻彼此看了一眼后,钱富贵才问:“那宅子能住人?要不这样,村子里的房子虽说也破,出点儿银钱修缮修缮也是可以的。”

“村长,我家情况没办法和邻里相处的,您知道。”梅若雪捏了捏手里的钱袋子:“就那处破宅子,我也要看看价格啥样,能不能买得起呢。”

说起来梅家,钱富贵也忍不住低声了骂了句:“都说读书明理,这梅家出了个秀才是了不起,可哪里有秀才的德行!得了,这事儿我给你问问吧,明儿听信儿。”

梅若雪立刻道谢:“那就谢谢您了,天晚了,我得回去照顾我娘和妹妹,家里离不开人。”

钱富贵嗯了一声,乔氏便送梅若雪出门了。

关了大门,乔氏急匆匆的进屋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他爹,这梅家丫头的钱袋子可沉甸甸的很呐。”

“谁知道真假?梅家一窝子都什么德行谁不知道?梅河算是有良心,可有什么用?”钱富贵说着,抬起手捏了捏下巴上几根胡子:“不过,前天得了野猪,这段日子梅家丫头也跑去县里几趟了,怕是找梅宽要来了银子。”

“二十两?”乔氏瞪大了眼睛。

钱富贵点了点头:“是这个数,那河对岸的宅子谁敢要?真是胆大的邪乎了。”

乔氏眯起了眼睛,满是算计:“老头子你吃点儿辛苦去找大龙拿了地契出来,就说咱们买了,倒手再卖给那丫头,那大头儿可就落在咱们口袋里了。明儿我去趟县里找找人,拿了地契回来这银子……”

钱富贵停下了编筐的动作,乔氏立刻又说:“老头子,这事儿得抓紧办,不然梅家那边儿肯定是要闹腾起来了,就他们娘仨……呵,看不住的。”

“成了,我知道咋办。”钱富贵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连夜过去,大龙托人也要时间。”

“行行行,你快去。”乔氏一想到二十两银子,止不住喜上眉梢。

梅若雪不知道钱富贵两口子的算计,回到家里就给梅若晴熬药,又给陈氏诊脉,准备趁这几天进山采药,给陈氏调养身体。

夜里,梅若晴贴在梅若雪耳边,轻声说:“大伯今儿来了,叫娘出去说了好一会儿话。”

梅若雪心就咯噔一下,问:“叫哪里说话?外面哪有能遮挡的地方?娘就出去了?”

“姐,你别急,我说肚子疼,娘没走远,就在灶房里说了银子的事情,大伯的意思是让娘拿了休书就算了,银子那边儿是不会给的。”梅若晴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他还和娘说,银子没有就没有,还有他呢。”

我呸!他算个屁!

就这话,用脚后跟儿都能想出来是啥意思,不过陈氏这一点到不用担心,什么三从四德啥的,简直像是她的命一般,捏了捏梅若晴的手心儿:“姐白天去采药,你在家机灵点儿,银子的事情他们说的不算,二十两不愿给,我就要五十两!”

梅若晴嗯了一声。

一夜无言,第二天一大早梅若雪准备进山,就见一个小胖墩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见到她立刻冷着一张脸:“小扫帚星,我爷叫你过去。”

小扫帚星?梅若雪看了眼小胖墩不过六七岁的孩子,笑了:“你爷是谁?”

“呸,一家缺脑子的,我爷是村长。”小胖墩说着,往院子里扫了眼,有些失望的转身就走。

梅若雪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去灶房分开,二十两银子放在钱袋子里,又在兜里装了一两银子和十几个铜钱。

她估摸着乔氏肯定会死死的盯住外面疯传的二十两银子,梅河卖猪肉的事情她也定是门清儿,所以准备齐整点儿也免得再生了变数。

准备好后,梅若雪出门,好巧不巧又看到赵氏开大门走出来,扫了眼赵氏那张脸,梅若雪就止不住叹了口气,梅山的心思起的歪,可赵氏这模样的确一言难尽。

赵氏见梅若雪竟然对自己叹气,咣当就把门关上了,这煞神不招惹的好,不过她就好奇怎么梅若雪总往外跑,难道是去县里找梅宽要钱?

梅若雪只想护着梅若晴,陈氏作为原主的娘也不能不管,至于别人家那些龌龊事情,不沾到自己身上,她才懒得多管闲事呢。

到了村长家里,乔氏便带着她去了堂屋,堂屋里钱富贵还在编筐,手都没停:“那房子破是破了些,可县里的意思少了二十两不能卖,前后占地可不小,你买得起吗?”

完全在梅若雪的意料之中。

乔氏急忙说:“这房子是偏了一些,可地方是真大,原本那院子住的可是富贵人家,后来都走了,若雪啊,这可是捡便宜的事。”

“是,乔奶奶的话在理儿。”梅若雪苦笑:“我手里还真有二十两银子,可也就只有这点儿了。”

“前儿不是你三叔卖了野猪肉,听说还是你带路找到的,他没分给你点儿?”乔氏立刻问。

梅若雪心里一哂,垂了头:“分了一点儿的,家里啥啥没有,就花的差不多了。”

“哦。”乔氏缩回了脖子,一脸为难:“可这换房契也是要银子的,再者你们家可是没户主的,梅家老宅那边儿又没说分家的话。”

梅若雪抬起头:“乔奶奶不知细情,我们娘仨和梅家没啥关系了,梅宽写了和离书给我娘,不然我也没银子。”

一样样都对上了,编筐的钱富贵也停了手,起身过来坐在椅子上:“我家你大叔在县里当差,办手续啥的让他帮帮忙,但我得和你说明白了,你家没男丁只能立女户,要是立了女户的话,往后的事情更难办。”

梅若雪有些懵,她不了解女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钱富贵知道梅若雪不懂,便说:“女户,没有徭役,但死为绝户,不能改嫁。”

“不行。”梅若雪猛然起身,又觉得自己太激动了,只能缓缓坐下,可怜巴巴的看着钱富贵:“村长爷爷,用我做户主呢,我可以立女户。”

钱富贵唉声叹气的摇头:“难办啊,陈氏还在,你怎么能是户主?”

难办?那就是还有别的法子,梅若雪抿着嘴唇,看似下了极大决心一般,从兜里掏出来一两银子和几十个铜钱,都放在桌子上看着钱富贵:“村长爷爷,您帮帮忙,那屋子我要,银子一个子儿也不少,这是我手里全部的余钱了,我娘不能立女户。”

乔氏旁边故意咳嗽了几声,钱富贵没好眼色的瞪了一眼乔氏,拿着腔调:“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