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雪一出声,那壮汉立刻回头跪爬到梅若雪面前,还要磕头。

梅若雪伸手提住了他的后领子:“还有工夫磕头?去找一些青芦苇过来,快点儿。”

回春堂门口站着的白发老者姓胡,是回春堂的坐堂郎中,旁边跟着年纪略小一些的是回春堂的东家,姓耿,别人送个外号‘耿善人’。

壮汉爬起来就往外跑,梅若雪走到胡大夫面前,规规矩矩弯腰行礼:“老人家慈眉善目,定是救死扶伤的高手,能不能借医馆床铺一用?”

胡大夫打量了一身粗布衣裤的梅若雪,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篓子上:“你懂的医术?”

“略懂一些,算是旁门左道了,不过救这位妇人倒不难。”梅若雪回头看了眼那疼得就快昏过去的人,声音恳切:“求您让我试试吧。”

胡大夫看耿连春,耿连春出声:“若你救不过来,可如何是好?”

梅若雪回头看了一圈,见妇人身边还有一老妪,老妪泪水涟涟,应该是妇人的母亲:“我与他们家人说好,不论生死都记得回春堂的恩情。”

“好。”耿连春点头。

梅若雪过来到老妪身前,蹲下来:“您女儿有救,相信我。”

“小姑娘啊,知道你心好,可、可我家细娘不成了。”老妪说着,人就往后栽去了。

梅若雪眼疾手快掐住了老妪的人中,冷声:“人还没咽气!怎么就没救了?你这当娘的要眼睁睁看她疼死?去求回春堂的人,借地方让我救她!”

老妪被梅若雪这一顿呼喝,没了主意,跌跌撞撞跑过来求耿连春。

耿连春和胡大夫都听到了梅若雪的话,老妪又哀求到了面前,自然就答应了。

梅若雪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各位行行好,帮我把人抬进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有几个中年妇女也都抹眼泪了,听梅若雪这么说都跑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妇人抬到了屋里。

有小伙计引着她们把人放在一个小屋的床上。

梅若雪把篓子放在旁边,过来解开了妇人的衣襟,产妇那胸肿胀的几乎要裂开了,青筋一条条的凸起不说,肉皮都像是透亮了。

伸手轻轻碰了碰,便转身走出来,小伙计就在门口:“姑娘需要什么,东家吩咐了,姑娘尽管说。”

“银针、刮骨疗毒的刀具,再准备草乌三钱,当归和白芷各两钱半,研细末,再烫一壶热酒。”梅若雪想了想:“棉花、软布和烈酒多送进来一些。”

小伙计暗暗咂舌,不过东家交代了,他不敢耽搁出去准备。

很快把梅若雪要的东西都送进来了,这时候壮汉也扛着一捆芦苇进了医馆。

梅若雪挑拣了几根粗细合适的芦苇,处理干净用酒消毒放在一边备用。

把麻药放在酒里化开,回头叫来壮汉:“扶住了她。”

壮汉立刻过来抱着自己的婆娘,就看梅若雪捏着婆娘的下巴,咕咚咕咚给灌下去半碗。

此时,妇人已经疼得快昏死过去了,这一顿灌彻底是不省人事了。

梅若雪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排大小薄厚不同的刀具,另外小一点儿的布包里是银针。

梅若雪出门叫了小伙计过来,吩咐道:“羊踯躅三钱、茉莉花根一钱、当归一钱,再加菖蒲三分,碾碎成细末送过来。”

小伙计有些不乐意了,转身去抓药,嘀咕了一句:“真当自己是主子了?还真不知道客气!”

“福安,你在嘀咕什么?”耿连春脸色一沉:“切不可拿错了药,人命关天。”

福安看过来,愤愤不平:“东家,你没见那小丫头可真猖狂的很,竟接连要了那么多东西,看她那一身穿戴,只怕人救不回来,咱们还要搭了药呢。”

耿连春眼神一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快去抓药!”

福安不敢再说,呲溜一下钻到了药柜那边了,嘴里嘀咕着:“羊踯躅三钱、当归一钱、茉莉花根一钱、菖蒲三分。”

旁边正在写方子的胡大夫耳朵一动,转过头来:“这是要做什么的?”

“我可不知道,她就点了这几样。”福安说完,吐了吐舌头:“您老觉得不妥就去找东家,东家是铁了心做善人,我拦不住。”

胡大夫起身过来:“还有一个方子给我看看。”

福安抓药都是直接写下来的,抽出一张纸递给了胡大夫,抱着草药去研磨了。

胡大夫看完就急匆匆往后院去,到了耿连春的房门口敲门:“东家,开开门。”

“进来吧。”耿连春手里正拿着一颗老山参,见胡大夫进来递过去:“切了片送过去,还能帮着吊口气儿。”

胡大夫把方子放在桌子上:“您医术高超,快来看看这方子有些意思。”

耿连春没想到胡大夫还能说出方子有意思,也就过去看了几眼,眼里一抹亮色闪过,拿起方子仔细的看完,一拍桌子:“这是个奇才啊,快,快去送人参,咱们也去长长见识。”

耿连春和胡大夫一起进门,就见梅若雪正在洗手,用酒反复搓手后,又用软布蘸着救给妇人清理要开刀的地方。

梅若雪清理干净后,看了眼妇人没什么反应,伸手抽出最薄又最锋利的小刀,摸准了位置轻轻刺入,血刚冒出来,她手法奇快的下银针止血,拿了旁边准备好的麻药粉末吹再伤口边缘处。

“芦苇。”

壮汉吓得脸色苍白如纸,旁边老妪已经悲呼一声昏倒在地了,胡大夫拿了芦苇递过去,看着梅若雪把芦苇从割开的口子慢慢的放进去后,狐疑的扫了眼梅若雪。

同样的手法,梅若雪把另一侧也放进去芦苇管导流。

两只手蘸了酒浸的麻药开始从上到下,缓慢的揉,她一用力,那芦苇就涌出来粘稠发黄还带着血水的脓水来。

一滴滴汗顺着梅若雪的额角滚下来,有汗珠打湿了她的睫毛,皱了皱眉,出声:“擦汗!”

胡大夫掏出自己的帕子过去给擦汗,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已经被梅若雪震撼到了。

在梅若雪一遍一遍的推拿揉捏后,妇人的身体缓缓的放松下来,脓水和血水小半盆,涨奶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期间梅若雪往创口位置吹了好几次麻药。

壮汉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婆娘,闭着眼睛不敢看。

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梅若雪才往后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手臂颤抖的不成样子。

耿连春掰下来一块人参直接递到了梅若雪面前:“姑娘,提提气儿。”

梅若雪抬头感激的看了眼耿连春,接过来人参放在嘴里就像是嚼萝卜似的,不过她没有咽下去,让人参在嘴里反复咀嚼成末。

缓了半个时辰,妇人的身体颤抖了好几下,梅若雪也能站起来了,对耿连春深鞠躬:“您是个大好人,再给我准备一点儿甘草水吧。”

“好说。”耿连春转身出去吩咐小伙计,回头又进来,和颜悦色的对梅若雪说:“这位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梅若雪看了眼妇人:“成,等她醒过来的。”

甘草水灌下去,妇人缓缓睁开眼睛,梅若雪握着她的手腕给诊脉,见她醒过来说:“月子里不能劳累,你这是抻到后又硬扛,才会感染化脓的,这次回去后养好之前不能喂奶,每天都要喝黄花地丁熬的水,越多越好。”

妇人眨了眨眼睛就掉泪了:“我活了?”

“对,活了,你也别哭天抹泪的,以后眼睛遭罪,稍后我会给你缝合伤口,半个月后还在这里,我等你。”梅若雪说完,用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揉捏之下看女人冷汗淋淋,沉声:“揉开后就不疼了,第一胎多问问身边上岁数的人。”

等揉开后,梅若雪拔掉了芦苇管,清理创面,用羊肠线缝合最里面一层厚,外层则用了普通的棉线,缝合好才把银针取下来,看了眼壮汉:“一会儿去和回春堂结了药钱,就回家去吧。”

“我婆娘好了?”壮汉哭的鼻涕眼泪横流,连连给梅若雪作揖。

梅若雪收拾了银针和刀具,到门口提着背篓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