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斜了一眼梅若雪。

梅若雪立刻一个眼刀就递过去了,吓得她一缩脖子,别过脸去又嘤嘤起来了:“你父他、他有外室了?”

“有没有你心里没数吗?”梅若雪挺讨厌陈氏的,这种讨厌源于陈氏的性格太包子,好不容易没犯病,也厉害了一把,竟然跑去上吊!可真是出息大发了。

也怪不得原主知道这事儿都不敢说,这么个娘,说出来指不定下场更凄惨了。

陈氏转过头快速的扫了一眼梅若雪,闭上眼睛生怕和梅若雪眼神对上似的,挣扎着坐起来:“既然香火有续,妾室所出抱过来母亲养着便是,嫡长的到底是你和若晴,等以后……。”

“以后?”梅若雪打断了陈氏的话:“有以后吗?以后把我硬配给半大老头子做妾,若晴再过几年也卖出去得一笔聘金?梅家不穷,可我们娘仨不穷?梅宽养了外室,对你这发妻还有什么恩义不成?”

陈氏一噎,低头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好了。”梅若雪皱眉:“你若还想在梅家也成,我要带着若晴另过,梅家不仁,我就不义,宁可去要饭也绝对不会再让一步,除非我死。”

“不死,不死。”陈氏连连摆手:“娘、娘听你的。”

梅若雪柔软了腔调,话可没有客气的意思:“自请下堂是你的脸面,不然那梅宽缓过来,一封休书妥妥当当给你都难,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晴眼下有罪要遭呢,你就别添乱了。”

陈氏的手开始颤抖,梅若雪果断的握住她的手:“咱们饿不死,你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陈氏抬头看着梅若雪,嘴角抖啊抖,最终竟如孩子一般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不哭。”梅若雪耐着性子伸手抱着陈氏,让她靠在怀里:“不就是个男人吗?以后咱们遇到好的再找。”

原本还在怀里当嘤嘤怪的人,一瞬间就傻掉了,不敢相信的看着梅若雪,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

梅若雪噗嗤笑出声来:“有进步,还以为你要说教一番什么女人三从四德呢,咱们现在活命要紧,别的都放在一边不说,眼看天就亮了,你护好了若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陈氏原本就处处指望着梅若雪,这会儿更是没了主张,清了清嗓子说了句:“若雪如今进退得当,娘也就宽心了,只是弱质女流到底是不要和人家硬碰硬,凡事都要留下一些转圜的余地。”

梅若雪深深的看了眼陈氏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就想这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来路不正,否则这一开口就是古董级别的说辞好像都刻进骨子了,大家闺秀四个字让她直皱眉。

作为现代人,她能穿越来,陈氏难道是更古早的人?

“姐。”

梅若雪听到这颤巍巍的呼唤,急忙起身来到小光头的床边,就见这孩子小脸烧的通红的,心就咯噔一下:“姐在,别怕。”

跑出去到水缸里舀了一盆凉水,回来给小光头擦身。

梅若雪知道这孩子的伤口怕是要发炎了,否则不会起热。

外面东方刚冒出来鱼肚白,这会儿进山也成,想到这里梅若雪回头叫来了陈氏。

陈氏伸手试了试小光头的脑门,一惊一乍:“八两!快些取冰块儿来。”

“叫什么叫?哪有八两?”梅若雪甩开她的手:“你用这水不停的给若晴擦身,不准碰到伤处,等我回来。”

陈氏接过来梅若雪手里的软布,吧嗒吧嗒又开始掉眼泪:“没有八两吗?那八两呢?”

嘴上这么嘀咕着,手底下倒没闲着,仔仔细细的给小光头擦身。

梅若雪看着没问题,提着弯镰带着背篓,临出门的时候把房门从外面锁上了,就算是自己回来稍微晚一些也不怕。

梅若雪顺着屋后一溜小跑的往仙寓山上去,脑子里快速的整理出来一个个退热的方子,牡丹皮最好不过,要是能找到就好了,还要再辅以几味凉血镇痛的草药成方。

仙寓山里,梅若雪像是猴子一般四处翻找,一样样药材被扔进背篓里,突然被一株干枝吸引了目光。

梅若雪来到干枝前,伸手掰下来一大块仔细的闻了闻,终于是露出笑脸了,蹲下来直接把根茎都挖出来放进篓子里,一路下山去了。

家门口安安静静,梅若雪打开房门就见陈氏还在给小光头擦身,心里略安,把篓子放在门口拿了弯镰开始整理牡丹皮。

牡丹皮要劈开抽芯,丹皮略微发红,根茎也算光滑,她只修剪了细小的须子。

拿去灶房切成小块,平铺晒上,抬头看看估摸着这会儿也就七八点中的样子,太阳却有了热度。

处理好牡丹皮,又把篓子里的草药都分拣出来,生南星、生半夏和生草乌搭配芙蓉叶、五倍子碾成末后,梅若雪眉头就皱起了疙瘩,她少一味药材。

这个家里除了昨天梅河送的小米,再就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梅若雪咬了咬牙,起身进屋用绣花针给小光头降温,试了试温度没有那么高了,冷着脸出门就把门锁了。

药材里少一味陈小粉,说白了有小麦磨成粉。

既然自己家没有,那就去要喽。

绣花针就别在衣襟上,梅若雪来到梅家大门外,抬脚踹门,那力道把大门踹的咣咣响。

“谁啊?烂蹄子的,秀才家的门也敢踹?”赵氏气急败坏的嚷嚷着,眼里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她心知肚明外面踹门的是谁,只想着快点儿把门放开。

果不其然,赵氏打开门看到梅若雪站在门口,故作惊讶的愣住了,嘴里问了句:“你,你来干什么?你快走!快走!”

梅若雪扫了一眼赵氏,装的真像啊,要真让自己走怎么不直接关门?

不搭理赵氏迈步往院子里走的梅若雪嘴角一掀:“别说不给你机会,喊!”

赵氏那叫一个知情知趣儿,回头就叫唤开了:“梅山!梅山啊,快点儿出来拦着啊,要命的来啦。”

堂屋里,冷氏那脸上糊着黑乎乎的草药,正歪在床上打盹,昨晚疼了一宿不说,陈氏又跑来上吊,把她累坏了,猛然听到赵氏这破肚子一般的嚎叫,扑棱就坐起来了,脸上的膏药带着血丝儿掉下去,扯的她惨叫一声捂住了脸:“大清早就鬼叫?叫魂儿啊?”

冷氏骂骂咧咧却不动弹,抄起来木枕头就砸向了旁边也打盹的梅顺安:“老不死的!出去迎上,给老娘往死里打!”

梅顺安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用布条捆在头顶上,眯瞪站起来就往外走。

梅若雪已经到了门口,险些和梅顺安撞到一起,她下意识的就把银针抽下来了。

“你这孩子,闹啥?有完没完了?”梅顺安嘴上叫的凶,人却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傻子,看着老二那血窟窿和烂了的脸就够吓人了,老婆子去一遭回来也是满脸是血,梅顺安觉得这老二家的丫头八成是疯了。

梅若雪站稳,冷哼一声:“梅宽呢?滚出来吧!”

“若雪啊,你可不能这样没大没小的,来,跟爷进屋。”梅顺安立刻软了态度,颇有几分殷切的问:“是不是家里没吃没喝了?这事儿好办,爷去仓房给你找粮行不?”

梅若雪这才偏头看看梅顺安,沟壑纵横的一张脸,乍一看上去就是衰相,眉尾、眼角带嘴角都往下耷拉着。

“给粮食?行,走吧。”梅若雪睡着撤回来脚步,转过头:“怎么着?你不动地儿怎么拿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