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来了。

她就在外面站定,声音和缓道:“王妃娘娘、平宁郡主,陛下让奴才来传话,说是检查好了就请两位移步正殿,老王妃来了,这会子正伤心着呢,让王妃娘娘好生劝劝。”

言灵身边的嬷嬷来请,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叫平宁郡主点到为止,不要做得太过了。

怀昔甫一进得主殿,就听得苏氏说:“你这孩子,若不是今日府中下人说漏了嘴,你还要瞒我到何时啊?”

苏氏这边怀昔一直是瞒着的,更是不知其中内情,这会子的满心担忧也是做不得假的,皇上见了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但无论是否多疑,言匪要是病好了也是他乐见其成的,此举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怀昔不解其意,只以为皇上相信了,在见得言灵服了药说要歇息的时候就跟着苏氏一道出宫了。

原本怀昔还想将此间事情同苏氏说明的,可瞧见她将将平复好的心情,想着此事不说也罢,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反倒更好些。

这厢她是将苏氏安顿好了,可待她回得清竹园见到半坐在床头等着自己的言匪,却是一言不敢发了。

她忍不住偷眼瞧了瞧言匪的神色,是少有的冷峻,瞬时明白他这是都知道了,一时更是不知所措了,是浑身都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言匪说话,咬咬唇,还是自己先受不住,嗫嚅道:“哥哥,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言匪沉声问道。

怀昔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儿,垂着头,委委屈屈道:“不该带着灵儿去冒险。”

“既然知道你还是做了。”

言匪声音不高不低,可这样愈发叫怀昔难受。

“我……对不住……”

言匪见着怀昔这副模样已经心软了,可若不让她长个记性,下回还得犯!

“是十五的怀昔做的决定吧,只有她,胆子大得很!你也是,跟着胡闹!”

怀昔又抬眼偷瞟了言匪一眼,才吞吐出一句:“也是我想做的。”

得,给了台阶也不知道下。

怀昔不懂,言匪干脆就慢慢跟她讲道理。

“你也是,跟着胡闹!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欺君大罪,若皇上真的想借此发作,不单你和灵儿,端王府也得受牵连,为了两味药材,何必呢?”

怀昔觉着言匪前面教训得是,可最后这句话却是接受不了。

“哥哥,那可是给你治病的!怎么不必要?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的,我本就只是想骗得荣王府那味药材,诺敏大夫估摸着是着急,也就同皇上又多说了一味,这才引得了皇上的怀疑。”

言匪当即蹙眉:“是诺敏又同皇上补了无忧果?”

怀昔也觉出不对了。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对诺敏的动机很是怀疑。”言匪心头有了思量,“我们不过数面之缘,她对你却殷勤有加,单说是喜欢,我瞧着未必,此举她也未免太过着急了,只是为了帮我们?我看未必!”

这越说怀昔是愈发愧疚了:“对不起,哥哥,是我思虑不周,差点害了端王府……”

怀昔自小受苦,言匪从不忍太过苛责她,更是知晓她心思重,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怕是自责得不行,也不欲再多说她什么。

“你经历浅薄,不知大豫内外诸多内情,以后小心谨慎些便罢,其实这计划原本是好的,就是不该叫不够信任的人掺和其中。”

怀昔细思极恐。

“那皇上那边呢?往后可还会翻旧账怪罪?灵儿,他会不会就此冷待了灵儿去?”

“皇上没有真的为难你此事便也过了,她让平宁来搜你的身就是想要借此敲打我端王府,我说了,皇上虽然年轻,但帝王术还是学了不少的。”

言匪在宫中自有自己的人脉,怀昔虽然没说今日在宫中遭遇,但他已悉数知晓了。

“娘今日进宫也是我着人安排的,不然你还是瞒得好好的,我就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他伸手将怀昔拉到身边来,仰着头,温声问道:“可会怪我?”

怀昔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言匪,一双惑人的桃花眼、高而挺括的鼻梁,还有那微微上挑的薄而略选干燥的唇瓣,像是被蛊惑了般,她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想着这么好看的夫君,哪里惹得怪罪啊?

言匪轻声低笑,惹得怀昔猛然回过神来,忙要收回手,却是被他给紧紧握住了。

“是夫君,由着你摸。”

怀昔羞红了脸,垂着头也不是,别开脸也不是,一双清澈眉眼滴溜溜乱转。

“说说,药材被你藏什么地方了?”

“我总觉着今日心神不宁的,后来听说诺敏也进宫了,我就坐不住了,进宫之后我先去寻的他们,正巧看见了出来更衣的诺敏,她说是为防万一先把药材塞给了我,我还是不大安心,就在探望灵儿的时候将药材塞给了她。”

怀昔提及此一双眼都是亮晶晶的,忙从自己衣袖里掏出了药材。

“我走的时候灵儿又偷偷塞给我了,有了这个,哥哥就可以好了。”

可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渐次熄灭。

“诺敏不可信,那……那她说的这个药方子还能信吗?这个药确实贵重,很是难得。还有陈神医,他那边……”

“陈然是可信的,既然他也没说有问题,就是是吃了我身子该也不会更差了,就是能不能……”

言匪看着怀昔手中的两味药材,有些不忍心让她失望,但又不得不实话实说。

“能不能好也未可知。还有诺敏的动机,我一直猜不透,如今她迫切地要这两味药材倒让我觉着有了些眉目,许是她需要,望月根可还放在陈然那里?还得叫他看紧了,还有这两味药材,待陈然回来得叫他看看。”

“哥哥是说怕他调包了?”

怀昔坐不住了,可现如今陈然和诺敏还在宫中,要待得明儿言灵好些了才能出宫来,她又刚出宫,不好再入宫去,这番下来她真的是坐立难安,只得吩咐府中小厮去宫外守着,一旦见着陈然出来就带话给他。

言匪见怀昔这样只得出言安抚她:“莫要着急,心中愈是焦躁难安我们就愈是要稳如泰山,叫人一眼看出心中所想是大忌。我叫费玄先去陈府守着便是。”

只是令言匪和怀昔没想到的是一切还是晚了。

费玄守了一夜确实没瞧见有人来偷药,而陈然回府的时候装有望月根的匣子却是空了,看样子他们是早有预谋,而言匪他们察觉到诺敏意图时已太晚了。

陈然拿着空空如也的木匣子,再一联想到端王府小厮来传的话,给人扎银针时尚且稳稳当当的双手竟是微不可察地抖动了起来,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心头。

费玄凝眉,扔下一句“我去寻诺敏”便走了。

诺敏自是没寻到的,费玄去了先前诺敏下榻的客栈,早已人走茶凉,只留下一张字条。

——如要解药,须得王妃亲往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