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根拿到了,就是要说这忘忧草之事了。

端王府同荣王府的关系算不得好,怀昔跟荣王世子穆恒和平宁郡主更是不对盘,想要荣王府吐出这味药材来并非易事。

怀昔平素里惯来爱听言匪的话,可月逢十五的怀昔却是没那般听话了,也不管外面是否滂沱大雨,撑着伞就往宫里去了。

她觉得此事还是得贵为皇后的言灵给自己助阵才行,不然这忘忧草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拿到。

言灵一听说此事就很是气愤:“嫂子,幸而你跟我说了,兄长也是,难不成我嫁人了就拿我做外人了?”

怀昔知晓言灵是晓得言匪的苦心的,不过随口抱怨几句,便笑着安抚道:“行了,你兄长什么样儿你还不清楚?就我,腆着脸来做这种事,好人他当了,全让我做坏人。”

言灵果真由着怀昔这话放松了下来,亲亲热热地拉着怀昔的手道:“哪能啊?他们做男子的哪里晓得我们女子的是如何想的。”

说着,她好似感慨般垂下了头:“嫂嫂,我是真的好高兴,兄长身子原来还可以恢复,多好的事儿啊。”

一时,殿内很是寂静,只余言灵压抑到近似于无的泣声。

好半晌,待言灵平复好心情,怀昔才道:“今儿我是瞒着哥哥来的,我就想着要是明面上找荣王要荣王自是不肯给的,他随便什么由头都能搪塞过去,说给人了,说用了,都好。”

言灵明了这是怀昔已经有了主意:“嫂子,你尽管说,要我做什么?”

“装病!”怀昔见言灵疑惑地看着自己,接着道,“我装病,说是需要荣王府的忘忧草才能医治好,到时候你去求皇上,皇上定然会顾念着你,更会顾念着哥哥为朝中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为防旁人口舌,定会亲自同荣王开口。”

言灵一时没说话,就在怀昔心里直打鼓的时候她开口了:“其实嫂嫂不必事事为我这般着想的。”

怀昔释然一笑:“一家人都不为你打算那还有谁能为你打算?”

怀昔知晓言灵机敏,估摸着她这是猜出来她的想法了。

其实以言灵现今的身份,说是她生病了需要那药材皇上还更有底气问荣王要,荣王为了全皇上的面子,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但怀昔不想这样做。

这原本就算是欺君,她生病了言灵心切去同皇上求情,若事情有朝一日败露,尚且能说是她将人都给蒙在鼓里了,言灵也是被她蒙骗,可要是言灵生病那就是真真切切的欺君之罪,言灵是如何也逃脱不得了。

“就我装病吧,皇后生病,皇上就算是同荣王问着要药也要得愈发理直气壮,太后也会帮我。”

“不行!”怀昔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你才当上皇后不久,突然又生什么怪病,唯恐旁人参你一本,到时候只怕会动摇你在后宫中的地位。”

言灵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是……

“嫂子,你别想将我摘出来,像你说的,一家人也甭说什么两家话!”

怀昔还欲再劝,可言灵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小女孩了,到底是做了皇后的人,身上气度胆魄都要更足一些。

“就按我说的办吧!我装病才更好,若荣王不肯给药,到时候引导百姓舆论,就说佞臣陷害朝中忠臣良将一家!”

现今的大豫虽说亟待变革,内有腐朽蛀虫,外有豺狼虎视眈眈,但看着还是歌舞升平的,也不乏满腔热血的士子,还有没事就爱瞎唠嗑议论朝中大事的百姓。

怀昔思量片刻,想起了小蠢货有一日心血来潮将沈植写的文章给言匪看了,急急忙问他来年他是否能高中。

言匪看了文章后没多说什么,只评价了几个字。

——可以笔为戈也。

她拿定了主意,同言灵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我这里正好有个拿笔杆子分外厉害的人。”

事情商定得差不多了,怀昔便不再多留,出宫去寻了陈然,将事情给他交代了,这才回了端王府。

小蠢货的记忆时灵时不灵的,她怕小蠢货记不得今日之事,踌躇半晌,还是拿着一张纸出来将今日同言灵所谋之事细细写了下来,然后将信放入锦囊中交予彩雀,让她明日亲手给自己。

事情已经定下,翌日恢复常态的怀昔拿到书信后也无法再挽回了,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下人来报,说是皇后今早突然口吐白沫,如今还晕着。

怀昔反应极快,不让他们将此事传到苏氏和言匪耳中去,只让人等她回来再处理,她则是去寻了陈然一道进宫去了。

进宫后她先急吼吼去求了皇上恩典,这才敢让陈然进凤仪宫给言灵诊治。

陈然早知了怀昔的谋划,只是她没想到言灵为了伪装得像一些,竟真的服食了少量的毒药,所幸并无大碍。

整个太医院的都没法子,若陈然一把脉就知,哪里还有紧迫感?

他替言灵把完脉后就转过挡在凤榻前的凤凰于飞的屏风,朝守在外面的穆宸行了一礼,同他回禀起了言灵的病情。

“皇后娘娘此病来得急,幸而救治及时,只是……”

穆宸蹙眉:“陈神医但说无妨,只要能救治好皇后,缺什么尽可同田禾说,他会去调度。”

“此病凶险,虽说那位病人是经草民之手诊治的,但……最后因着没药医治也就没了。”陈然神态自若地胡诌着,甚至在说到此处时还似乎很是叹惋地摇了摇头。

穆宸看了眼一旁绘着凤凰展翅高飞的屏风,不怒自威地问道:“什么药?”

陈然也不拐弯抹角了,垂着头,道:“回禀陛下,是长于极寒之地的忘忧草。”

穆宸给了田禾一个眼神,田禾忙上前一步,就听得他道:“让嵇当去查,你也多打听打听。”

“奴才这就去办。”田禾躬身同穆宸施了一礼就踩着小碎步往外去了。

怀昔适时出声,同皇上请求进去看看言灵,穆宸摆摆手,没走也没同她一道过去。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言灵,眼眶顿时就红了,可皇上还在外面等着呢,她不好多呆,重重吐了口气,转过屏风后同皇上说明了苏氏没有来的原由,又说了自己的担忧。

皇上听得不耐:“灵儿现如今是朕的皇后,朕自然会想法子治好她。”

怀昔没说什么,但心头还是觉着皇上过于自负了,人在生死面前是任谁也是无能为力的。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了后面传来的急切的脚步声,是朝着言灵的床榻边去的,她心中突地又生出了丝慰藉,或许皇上尚还不算成熟,但这时候的他还是将灵儿放在心头的吧。

荣王府有株忘忧草的事并不算什么秘密,很快就被嵇当打听出来回禀给了皇上。

嵇当打听这味药材的时候可以说是分外大张旗鼓,荣王要是识趣就该拿着这味药材进宫献给皇上。

好在荣王是个聪明人,在嵇当回禀了皇上后的当日就拿着药材进宫了。

“陛下,臣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抱恙,急需忘忧草来诊治,臣早年正好得了这味药材,特意献上,只望皇后娘娘早日康复。”

荣王一字一句,说得倒是情真意切,皇上正要感念一番,就听得荣王话锋一转。

“但臣听闻忘忧草很是难得,微臣手上这株也是偶然寻得,还得请陛下让太医院仔细斟酌才是。”

皇上没多想,只以为是荣王性子谨慎,当下就着人将药材送到太医院,让他们好生看看,又着了人去宫外请陈然进宫。

“皇叔此番大义,朕心甚慰,待皇后病好,定要好生感谢一番皇叔。”

荣王是愈发谦逊,忙躬身道:“陛下折煞微臣了,为皇上分忧是微臣作为臣子的本分。”

穆宸着急着去看望言灵,同荣王又客套了一番就让人将荣王送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