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言灵一得了皇上将要组织秋猎一事就很是高兴,拉着怀昔直说自个儿上回是如何猎得猎物,又是如何被先皇赏赐的。

“那一箭‘嗖’地出去,我也没想到自个儿能中,太子哥哥还为我……”

说到此处她倏然停了下来,怀昔心思敏感,自是晓得她想起了当今的皇上了。

怀昔犹记得言灵哭着跪在言家祖宗牌位前的模样,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道:“灵儿,你……你不要难过了……他是皇上,皇上拿捏着人性命的,伴君如伴虎啊。”

“我自是知道的,只是……”言灵苦涩一笑,“就像兄长是你的哥哥一样,他也曾是我的太子哥哥啊……”

怀昔心头一动,大抵知晓了几分皇上对于言灵的不同,可是……

“我懂得不多,但灵儿,你也说了,那是曾经。”

曾经沧海难为水。

她初时读来不懂,但听得言灵的曾经却是懂了几分,大抵便是如此吧。

“嫂嫂,你真是……”言灵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都是曾经的事儿了。”

现今他们都长大了,愈是长大,往事愈是不可回首。

按理说秋猎该是要更早些时候才对,但近来朝中发生了几起大事这才给押后了。

这场秋猎是在京都的南山狩猎场举行的,跟以往一般声势浩大,许多官家小姐也是去了的,但大多官家小姐连弓都是拉不开的,不过是看个热闹。

像怀昔,人是弓都拉不开,她是连马都不会骑。

她看着骑着马在外驰骋的言匪和言灵突地生出几许羡慕,就掀起马车帘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并绺而行。

言匪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慕,将他的马儿落雪驱赶到怀昔近旁,微微矮身同她直视道:“可要来试试?”

怀昔有些犹豫,可是她也想跟哥哥一起骑马,并肩而行。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言匪毫不犹豫地答道。

怀昔安下心来,下了马车被言匪扶着上了自个儿的马,而他则坐在了怀昔的身后。

“今儿先不学,先坐在马上感受一下。”

言匪就坐在怀昔身后,两人贴得极近,言匪每说一句话耳边就拂来一阵热风,痒痒的。

她有些脸红耳热,微微低头揪住了落雪的白毛。

“还真是跟雪一般。”

“你摸摸它的头。”

怀昔试探着摸了摸落雪的头,却见落雪乖顺地在她掌心蹭了蹭,她心头的害怕消弭了一些,甚而生出了几分激荡。

“好,跟我一道拉着缰绳。”

怀昔就学着言匪说的拉住了缰绳。

“第一次骑马明儿起来双腿该是会疼的,晚上歇在营帐里的时候我给你揉揉。”

还别说,这一路骑到南山,怀昔一下了马车只觉腿都合不拢了,是疼得不行。

可这营帐还没起呢,皇上都没说累,她只能随行站着,所幸身边有言匪,他似乎觉出来了她的不适,微微倾身让她靠着他。

就在她心下微暖小心翼翼将手缩进言匪的手里得了言匪回握心中窃喜时,却觉一道不善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了自个儿身上。

她心下一凛,回头去看,就见一带着阳刚之俊、眉眼却满是阴鸷的男人正看着她。

——是去年除夕夜遇到的男子!

言灵凑到了她身边来:“嫂嫂在看什么?”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勉强笑着摇了摇头,言灵回头看了看,除了几个世家子弟没看见别的什么新奇的东西。

“那个人是谁啊?”怀昔思忖一番,还是问了。

“是荣王府世子。”言匪也发觉了两人的谈话,回首看了眼同人谈笑风生的穆恒,“曾在荣王妃寿宴的时候见过,你大抵是记不清了。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怀昔想起言匪在除夕夜寻到她时所说的话,张了张嘴,本欲告诉他穆恒就是当日带走她的人,可是她又觉着不妥。

她现今也不是不知事了,自然知晓穆恒不是个怀有好心的人,他当日分明是在捉弄她,可是这人要是出去乱说呢?

她禁不住又想起了宋氏的话,哥哥会不会就此厌弃了她?

此事已经过去这般久了,穆恒毕竟是荣王府世子,他们可是皇亲国戚,她还是不要生事了。

她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他好像有点阴鸷……有点怕……”

言灵蹙了蹙眉:“没有啊,嫂嫂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这荣王世子可是一等一的温文儒雅,就算是寒门士子,据说他也是毫不嫌弃地同他们相交。”

要知道现今京都的官员大多都是世宦,寒门士子就算是凭借着科举考上了也很难出头,大多都是被人压着的。

她爹爹一直很痛心于此,当初暗中提拔了些寒门出身的将士,可也仅限于将士了,上位者最是忌惮文武勾连,文官他伸不了手,是唯恐先皇再多忌惮。

如今言匪做了摄政王这才好些了,可是当初先帝让言匪回朝做摄政王也不过是想夺了他手中的兵权,这不,原本有一半虎符是被端王府的人掌控着的现今也被皇上收了去。

可饶是如此皇家还是忌惮着他们端王府,不为旁的,就为着那半块虎符兴许还抵不上端王府在大豫一半将士心中的地位。

怀昔笑了笑:“不知道,就是种感觉。”

“感觉这东西很是奇妙。”言匪接话了,“有时候我们要相信自个儿的直觉,灵儿,你嫂嫂说不定说的是对的。”

穆恒原本是有荫封的,可是他偏不走寻常路,要跟着参加春闱,饶是去年落选了被世家子弟嘲笑他在外也是同人谈笑风生的模样,甚而还能拿此事来自嘲,是毫不避讳。

不说这个,就说他骑射功夫据说也是分外不错的,文武都没落下,这股心劲儿倒是让人不得不侧目的。

言匪同穆恒接触得不多,但也有所耳闻,据说他多跟那些个文人雅士混在一起,此番举动倒是能笼络不少学子的心。

此时,供人歇息的营帐已经搭建起来了,言匪带着怀昔去歇了会儿,用过晌午饭,外面该做的准备也都准备好了,锣鼓已经开始敲响,是催促着人准备去狩猎了。

怀昔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言灵拉着很是兴奋地去瞧,就见好几十人整肃地牵着马,等着皇上说些振奋人心的话,众人齐呼万岁,皇上这边从高台上来,准备率先上马,可变故就在此时陡然发生。

一根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正欲上马的皇上。

众人惊呼:“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