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匪见着怀昔面色似乎不大好,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怀昔摇摇头,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盘子就往地上扔去,瓷盘应声而碎,秦氏吓得一个激灵,她的哭声也在此断了。

“秦姨娘,你这戏还真是够足的啊,要不要我去外面给你搭个台子让大伙儿都来听你唱大戏啊?”

她愈说愈气,干脆拍桌而起。

“你不提我爹也就罢了,我今儿就想问问你,我爹是不是也是你给害的?我今儿什么都不要了,我就要个真相,要个公道!”

花厅内当下更是安静了,几乎落针可闻。

明成率先反应过来,道:“王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大哥怎么会是大嫂……当初大嫂待大哥的情谊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定然不会……”

明成看似在给秦氏辩白,却处处暗示着自个儿的无辜,就算到头来真查出秦氏做了什么他说不得还能发一声叹,怒斥秦氏狼心狗肺、心狠手辣呢。

这一个个的都是会做戏的。

这不,冯氏也来横叉一杠:“是啊,王妃,话也不能这样说,这……没有证据的事儿……”

秦氏忙将戏接了下去:“我是个福薄的,没能伺候大爷到老,可我对大爷的心天地可鉴啊,王妃,你怎样说我都好,可是你不能怀疑我对大爷的用心啊……”

怀昔气得直点头:“要证据是吧?好,咱们现在就去开棺验尸,正好陈神医还在京都,我爹的尸体总还在吧?他是不是中毒死的咱们一验便知!”

怀昔其实不知道还能不能验出来,她就是要赌上一赌,诈一诈秦氏。

言匪立时在旁边搭腔道:“固平,去请陈神医来走一遭。”

秦氏不过是一见识短浅的妇人,向来欺软怕硬,听得这话哪里还敢造次?当下就软了。

文国公自然瞧出了秦氏的心虚,可无论秦氏是不是做了这等事都不能被捅出来,不然传出去那就是一桩大丑闻,于文国公府是大大的不利。

他见怀昔这般不依不饶的模样,也是又气又恨,干脆借此宣泄了出来。

“你……你怎么能……”他拄着根拐杖一下一下用力地往地上敲着,“那可是你爹啊,你竟然要开棺验尸,是想要他死不瞑目吗?”

文国公这辈子能隐忍,做事也狠,信奉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没有利用价值的理所当然地便要被放弃,就是他嫡出的两个儿子他也从不教他们互助友爱,而是让他们相争,借此偏激地促使他们成长。

可明宏是他的大儿子,按理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他不免对他的期望更高些、也更严苛些。

可明宏太重感情了,做事不免优柔寡断,他一心想要将明宏磨得强硬狠辣些,这才派了他去西洲潜伏,可谁也没想到他去了一次西洲竟是将魂儿都丢了,还为了个女人忤逆自己。

在一次次的交锋中他渐渐对明宏失望,他心知不能将偌大的国公府交到明宏手上,又转而培养起了明成,直到明宏早逝,他确也是难过的,可在心底深处竟有种大松了口气的感觉。

没人占住嫡长子的位置了,他也不用为难了。

好在明成这些年没有辜负他的苦心,为人做事足够圆滑,也够狠,他相信明成就算降级继任了他的爵位,成了侯爷,以后也可带着明府上下走向荣耀,再次将国公府的匾额搬回来。

而怀昔如今成了文国公府清白门楣的绊脚石,他哪里会不气呢?

在他心里,怀昔母女就是妖女,不然哪里能迷惑他的儿子?他儿子哪里又会英年早逝呢?她们就是他文国公府的耻辱!

如今她还妄图借此玷污文国公府的名声,他哪里会允许?

他既然站住了理儿,那他必然不会退让,不管秦氏是不是做了这等歹毒事,只要能护住文国公府的名声那一切都可以不必计较。

“你去外面问问,哪里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是王妃了,可也不能忤逆不孝!”

怀昔不是个傻子,哪里看不出文国公的有意包庇?

“若我不追查清楚是谁害死我爹的我才是不孝!我也不怕旁人说什么,我就要个公道,就要让害死我爹如今还想要害我母亲的人偿命!”

怀昔此言一出言匪还有些诧异,而后心内又涌入细细密密的暖意,她终于在王府寻到了归属感。

怀昔想得简单,苏氏待她如亲生儿女般,她不说同样回报之,但心内是万分感激的,她也想要护住她,也护住自个儿对于生母的一点念想。

她是分毫不让:“祖父,我就不信你什么都没怀疑过!我不信你真的老糊涂了!”

在文国公府文国公就是一言堂,是谁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儿作对,何况是怀昔这样一个小丫头,他似乎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当即便发作了起来。

“这就是你对祖父说话的态度?忤逆不孝,我就说,那种地方来的女人,流着那个女人的鲜血,你……”

话说一半他陡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立时住了嘴。

言匪淡声道:“文国公怎么不说了?”

文国公面色变得异常难看,花白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言匪将怀昔拉到了他的身侧:“文国公怕是忘了,现如今怀昔是本王的王妃了。”

文国公自讨了个没趣,是万分窘迫,可他面上还是带着笑道:“王爷,王妃现今是贵为王妃,但百善孝为先,若是我不冒着大不韪同王妃好生说道一番只怕王妃要遭人耻笑了。”

言匪不咸不淡道:“文国公没听过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本王王妃之事就不劳文国公劳心了,至于什么扫把星、什么肮脏的血统之类的话本王也不想再听见了,懂?”

文国公心里是恨得牙痒痒,苍老如枯树皮的面上却还能带出几分笑来,只是这般看来愈发丑陋罢了,可他似乎毫无所察,顺着言匪的话道:“王爷说得有道理,只是……”

言匪打断了他的话:“无论是本王母亲的事还是本王岳丈之事,本王都不会善罢甘休,本王相信文国公是个拎得清的人。”

文国公看着言匪不轻不重地朝自个儿看来的一眼是暗暗心惊,先前他们文国公府因着先帝赐婚一事已经得罪了言匪,此事再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只怕他不会罢休。

他叹了口气,对秦氏道:“你惹出来的祸事,你自己说!”

秦氏知晓文国公这是将她放弃了,她立时就慌了:“父亲,父亲,我……”

文国公摆摆手,不欲多听,秦氏又泪眼朦胧地看向了明成,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明成,我……你救救我啊,我……”

明成飞快扫了言匪和怀昔一眼,又看了眼文国公,当下怒斥道:“大嫂,你是不是给兄长下了毒?你还是好生交代清楚比较好!”

说着,他就要推开秦氏,可他如今就如秦氏的救命稻草,秦氏哪里会轻易放过他?

听闻此言,她只觉他是无情无义,分明这人当初不是这样同她说的,他说过只要帮他将事情办成了以后他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了,他就可以娶她了。

“你……”

明成知晓自个儿这是将她惹怒了,但他也最为知晓她的软肋,忙给她使了个眼色,飞快地同她低声道:“我们都栽了谁来照顾怀伟?”

秦氏咬咬唇,狠狠心,到底是改了口:“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我的命好苦啊,大爷啊,你走了他们都这样对我,都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怀昔,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报复我,报复我占了你母亲的位置,但你又何苦拿此话来陷害我?让我落得这么个毒妇的名声?当初你害了怀伟,如今又这样……你当真这般容不下我们母子吗?”

怀昔懒得看秦氏的作态,冷声道:“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