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猛地一个激灵,被言灵突来的气势压制住了,也自知没理,忙跪下认错。

“奴婢不敢。”

言灵打量了林嬷嬷半晌,突而笑了。

“林嬷嬷,你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最是重礼数的,想必也是无心之言,就像方才我跟嫂嫂一般,此番就算了吧,我也不会同太后娘娘提及的。”

林嬷嬷又往下压了压腰,语气愈发恭敬。

“谢过郡主娘娘,奴婢之后当愈发谨言慎行。”

“林嬷嬷快快起身吧。”言灵道。

林嬷嬷又是一番感谢,这才缓缓起身。

言灵对着林嬷嬷的时候是一派严肃,回过头对着怀昔时面上又挂满了笑,还同她眨了眨眼,而后同她耳语道:“你是主子,对府中下人要张弛有度,知道吗?”

怀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着言灵此刻不像是妹妹,倒像是个姐姐了,她不但不害怕,是愈发想要亲近的姐姐。

两人不再多言,当方才之事没发生过般,又专心给面前的彩雀和广秋穿起了衣裳,只是这穿下去未免也……

人整个胖了一圈,哪里还有美感可言?

林嬷嬷不愧是太后身边的老人,纵然是方才经历了那一番依然是一副端端正正的模样,对着两个小丫鬟道:“抬头、挺胸、收腹……”

话未完,她就瞧见怀昔一双大眼睛朝她看来,她心头‘咯噔’一下,觉着这看起来无知的端王妃怕是又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将她给气死了。

果不其然,就听得怀昔软软糯糯地问道:“难道我给哥……”

她咬了咬粉嫩的唇瓣,改了口:“王爷更衣的时候也要叫他抬头挺胸收腹吗?可更衣不就是舒适最佳吗?”

怀昔这是真诚发问,言灵却是在暗处给了她一个狡黠的眼神,这不,就见林嬷嬷脸色是愈发难看,良久才艰难说道:“不……自是不用的,是奴婢的不是。”

言灵摇头叹道:“唉,看样子林嬷嬷也该好生做做功课了。”

林嬷嬷还能说什么?今日这堂课委实上不下去了,只能说今日的礼仪就教授到这里,让两位主子请便,带着自个儿从宫里带来的两个宫女讪讪离开了。

言灵见人走了,拉着怀昔就走,边走还边道:“我同你说啊,今日惹了林嬷嬷,明儿可不能这样了,她毕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总得给太后娘娘些面子,我们今儿去好好耍他一场,后几日还是乖乖跟着学吧。”

原是言灵以为怀昔方才那番话是故意气林嬷嬷的,那她可就无辜了。

“难道我问的不对吗?”

言灵听闻这话,一拍脑门儿,笑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你现今不是那个嫂嫂。”

怀昔看着她打自个儿,又歪头问道:“灵儿,你这样不疼吗?”

“不疼。”言灵拉着怀昔又要走,“不管了,我们先去玩儿。”

怀昔却是不肯了。

“不行,我还有功课要做呢,下回陪你玩儿好不好?”

言灵嘟了嘟嘴,显是不愿的,怀昔就睁着一双大眼睛,颇为为难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这摇得言灵一颗心都给软了,连忙摆手。

“行吧行吧,那下回玩儿,我先走了。”

怀昔一双眼顿时弯成了月牙,甜甜道:“灵儿要连着我的那份玩开心啊。”

言灵已经转身走了,听闻此言也没回头,只是勾着嘴角背朝着她摆摆手。

其实她不知的是怀昔是将言灵方才那番话放到了心头。

哥哥为何不让她帮着更衣呢?

林嬷嬷说她作为王妃,是哥哥的妻子,那她必须在哥哥起身上朝的时候给哥哥更衣,可是她不但没给哥哥更过衣,连哥哥一大早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哥哥嫌弃她太懒了?

还是……

嫌弃她太笨了?

她万分失落地回了清竹园,双手搭在梨花木圆桌上,额头搁在手背上,嘴唇一噘,是颇为苦恼的模样。

彩雀见了,是好一番问询,怀昔便将今日言灵说的话说了,又将自个儿的担忧给说了。

彩雀虽是仆随主,想法简单:“那王妃今夜就先给王爷更衣,明儿一早奴估摸着王爷起身的时辰来唤您,您觉着如何?”

怀昔来了精神,一双眼霎时亮了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她打算得好,今夜是一定要等着哥哥回来给哥哥宽衣,等明儿一早她再早些醒来,那样也能给哥哥更衣了。

言匪觉着怀昔今夜很是不对,她那双大眼睛自他进屋后就没离开过他,‘刷刷刷’地扫视着,时而皱眉思考,时而豁然开朗。

他觉着奇怪,不自禁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个儿的一身玄色朝服,没甚不对劲啊,没穿错啊,也没甚脏污啊。

他今儿就是去天牢见了个不知好歹的贪赃枉法的官员,给了他两刀子,他回王府时还特意留意了一番,身上确实没沾脏东西,也没沾上味儿才来见怀昔的,这怎么……

“怎么了?从方才你陪着我用膳时就不对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哥哥说说。”

怀昔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哥哥可要宽衣了?”

外面的天儿早黑透了,只有红梅映着白雪才能见得一二,是该宽衣休息了。

他点了点头,道:“时辰是差不多了,我洗漱了就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怀昔一边应着,一边就要动手给言匪解腰带,是打了个言匪措手不及。

他反应过来忙抓住了她的手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宽衣啊,林嬷嬷说我是哥哥的王妃,合该伺候哥哥更衣的。”怀昔抬头看着言匪,还有些委屈,“哥哥从来不同我说这个,我今儿才知晓,是不是哥哥……”

言匪不明所以,这人怎地委屈上了?这不是疼她呢吗?

最后他实在扛不住怀昔可怜巴巴的眼神,只得任她作弄了,只是两人身高悬殊,他委实怕人又委屈了,忙配合地半蹲下来,这衣裳才磕磕碰碰地给她拾掇清楚了。

眼见着人已经脱到里衣了,再脱可就什么都没穿了,他忙制止了她。

“你这样哥哥岂不是要冻坏了?你这是罚哥哥啊?”

怀昔也后知后觉地觉出不对来,讪讪住了手,放言匪去洗漱了,自个儿则美滋滋地躺到了床上乖乖等着他来给自个儿讲故事。

她听着言匪低沉的嗓音是分外安心,可她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之际还没忘明儿一早要起床给言匪更衣之事,心头又给自个儿好生暗示一番,这才睡沉了过去。

结果她第二日还是起迟了,言匪已经将衣裳穿了一半了,她忙起身穿好鞋子就要跑到言匪身边去,不料,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倒,幸而言匪是个练家子,眼疾手快地将人给接住了。

“怎地这般慌张?”

“要给哥哥更衣啊。”

怀昔立时从言匪怀里退了出来,拉着言匪往前走了几步,又从木施上将言匪还未来得及穿的一重衣取了下来,就这样拿着衣裳眼巴巴地看着他。

言匪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将自个儿交给怀昔摆弄,可怀昔就昨儿跟着林嬷嬷学了一会儿,根本就没学会,也不晓得他大冬日上朝是要穿这么多件衣裳的,还这般复杂,是鼓捣了许久也没弄明白。

他为免怀昔挫败,就纵容着她自个儿琢磨,时不时不经意地提一嘴,可算是让她将衣裳给自个儿穿齐整了,只是这早朝他不免就去迟了。

偏生他衣领子还是歪斜的,也没法子理了,不过他向来脸皮厚,加之有面具遮挡他更是无所畏惧,任人偷偷打量着,旁人看来他还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倒是怀昔万分苦恼:“彩雀,你不是说今早会唤我起床吗?哥哥都将衣裳穿了一半了。”

“是王爷疼您,吩咐奴婢不要唤您,说让您多睡会儿,何况……”彩雀偷觑了眼怀昔的面色,才道,“您于更衣一事还不甚熟练就不要……王爷今儿去朝会已经迟了……”

怀昔更是懊恼了,发誓今儿一定要好生跟着林嬷嬷学更衣,争取早日能帮上哥哥的忙。

只是今日注定是一场人仰马翻。

苏氏突然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