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一时寂静万分,是穆宸出声打破了这番沉寂。

“不知王妃还有何要告罪的?”

“臣妇不知礼数,竟是戴了如此有争议的鸟头钗来,原本和睦温馨的宫宴也被臣妇此举搅和了,臣妇万无法原谅臣妇的无知所为,实在汗颜,还请陛下、太后娘娘责罚。”

怀昔俯身在地,字字肺腑,好似皇上和太后不罚她她便要长跪不起般。

诸人不解,见过求饶的,这还是头一遭见着上赶着挨罚的,这端王妃莫不是真傻?

可言匪却是不急着替言灵拒收玉钗了,还帮腔道:“陛下、太后娘娘,端王府向来治家严谨,从不敢僭越,如今拙荆虽不算僭越到底是引人不快,这也跟微臣往日对她过于疏忽纵容脱不开干系,还请陛下和太后娘娘一道将微臣也责罚了。”

这摄政王方才还说自家王妃年岁小,求着太后和穆宸谅解,如今又说该罚,倒真也是不怕打自个儿脸了。

苏氏眼一思量,瞬时明白过来了。

“陛下、太后娘娘,这本该是内宅之事,都是臣妇没有给儿媳树立好正气,是臣妇的不是……”

这还没完没了了?

穆宸只觉头疼,面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忙挥手打断了苏氏的话。

太后方才已经说了不计较了,他们这厢是要做什么?

就在他打算随意将此事给搪塞过去的时候,不料言灵紧巴巴地先开了口。

“陛下、太后娘娘,言灵的母亲、兄长和嫂嫂尽皆有责,言灵也是惶恐非常,委实不敢接受太后娘娘这番赏赐,请将言灵一并责罚了吧。”

言灵不是个笨的,从自家兄嫂再到自家母亲,这一路铺垫下来也知他们是想做什么了,这样委婉拒绝太后赏赐的玉钗,皇家颜面保住了,而他端王府也不会被人指摘说是眼高于顶。

这不,怀昔忙道:“臣妇也断然不敢接受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恩赐。”

皇上面上笑意这会子是彻底僵住了,不过他也是个做戏高手,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人家这一家子也给足了他面儿,不像以往般断然拒绝,言匪更是没用摄政王身份再压他,他也就遂了他们的意便是。

只是言灵……

一口一口叫着他太子哥哥的人原来也是会变的啊……

他一双眼直直地射向跪在地上浑然不觉危险临近的言灵,而后很快掩饰过去。

看样子是火候还不够,不够那往后他再慢慢加,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只是这端王妃倒是叫他刮目相看,分明上回见着还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方才也是……后来却是突然变得大胆起来,还想出了这引诱之法,倒是叫他掉以轻心了。

“罢了,端王妃行为确也不够严谨,此次的恩赏就免了吧,回家后静思己过三日。”

太后趁势道:“王妃合该学些宫中礼仪的,不若就让林嬷嬷去吧,林嬷嬷跟着哀家多年,宫中规矩是烂熟于心的,想必王妃跟着林嬷嬷学上个一两月也就都会了,也再不会出这些个差错。”

怀昔此举虽算不得高明,但由着言灵直接拒接太后赏赐的玉钗只会叫穆宸和太后都下不来台,不若这样绕上一绕,总也要好些。

而这嬷嬷也再好说不过了,不过是要她受个一两个月的礼仪教引的苦头,总比剑拔弩张的好。

她这般想着,自然是生受了太后这番好意:“谢陛下、谢太后娘娘恩典。”

苏氏还装模作样地玩笑道这样她便也能安心了,还特意上前感谢太后让她少操了些心。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可他们端王府行得正坐得端,还真是不怕这些。

只是回程的马车上却是有些沉默,是连言匪都没在外骑马,而是跟她们三个女眷一道上了马车。

半晌,言灵才苦笑道:“他们不会轻易甘休的。”

“只要兄长在一日,必然保得你嫁一良人,而不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言匪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坚定。

他成了这大豫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连一二家人都护不住那还有什么意思?

言灵自是知晓言匪之意,只是她言家忠心耿耿,既然她生在言家就不能丢言家的脸,若是以她作为牺牲能缓和皇上对言家的芥蒂……

她再努力从中斡旋一二,说不得言家也能功成身退,渐渐退居幕后。

言匪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冷眼补道:“收起你那些个心思。”

言灵勉力一笑:“都听兄长的。”

说着,她又转头同怀昔道:“说来今儿还得感谢嫂子,若不是嫂子在啊,我说不得还真得直愣愣将那玉钗给拒了,没得闹得难堪,只是苦了嫂子,得跟着林嬷嬷学宫中规矩了。”

怀昔见马车内气氛有些僵硬,纯粹是想要活跃一番,故意玩笑道:“那感情好啊,你若是想谢我就跟着我一道学规矩啊。”

“才不要呢。”言灵以前也是被宫中的教引嬷嬷给折腾过的,“人人都晓得我的脾性,可没那般多规矩。”

就这样,马车内的氛围可算是好上了许多,几人一路嬉笑着回到了端王府。

怀昔洗漱完看着今日格外沉默的言匪,突地开口道:“你今日还没夸奖我呢,你不能偏心,只夸小蠢货,不夸我。”

言匪知晓怀昔这是想要逗他呢,无奈一笑:“我们小怀昔真是厉害,帮哥哥解决了这么大一桩麻烦。”

“只是还可以做得更好。”怀昔兀自接话道,“果真我还是太嫩了。”

其实此事本就是无解的,进退两难,哪里有什么好法子啊?

言匪走到怀昔面前,一把捏住了她总算养出些肉来的脸颊,道:“我们小怀昔已经做得很好了。”

怀昔故作不悦地将言匪的手从自个儿脸上拿下来,才道:“可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言匪又将问题给抛了回去。

怀昔沉吟半晌,小手一挥,是颇为豪迈的模样。

“那就先欠着吧。”

话罢,她躺了下来,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言匪见得她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打算起身回自个儿榻上好生呆着,没想到这变了性子是异常古灵精怪的怀昔又开口了。

“小蠢货有的我也要有!你给小蠢货讲话本子里的故事,哄她睡觉,我也要!”

真是十足的霸道了。

言匪看着她拿着这份傲气的模样心头微动,又拿食指曲起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

“好,想听什么?”

怀昔一双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立时就有了主意。

“那就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儿吧,我也好取取经,没得像今日这般将皇上和太后得罪了,真是罪过啊罪过。”

言匪低笑一声,当真同她讲起了他过去的那些个事。

有莽撞,有智计无双,也有伤痛……

经过一夜,怀昔心头一定,回到了能令她安心的端王府,她又变回了原本的那副性子,只是她今儿还没来得及去跟言灵在院子里打拳练剑,外面下人就传话来说林嬷嬷到了。

怀昔不似以往,这回她隐隐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好像她说过什么,这林嬷嬷也是因着她的话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