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你自个儿能夹吗?你嫂子初来家中,谁也不认识,多照顾她一些不应该吗?你真是被你哥惯得愈发骄纵了!”

苏氏直接将筷子拍到了桌上,显是真的生气了。

言匪觉着自个儿分外无辜,这怎么就是他惯的?分明是全家上下惯的!

可苏氏一生气,是谁也不敢忤逆她的。

就见方才是硬气得很的言灵也不敢说话了,一双眼睛霎时变得通红,可她也是赌着气的,愣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言匪伸手,隔空轻点了点言灵,小声道:“你就气娘吧!”

言灵不语,撇开脑袋不去瞧他。

他摇了摇头,又转头看着梗着脖子坐在上位的苏氏,开口道:“娘,您这样可是要吓着怀昔了。”

今儿还没过,那个性子软乎的怀昔还没回来,此时她的胆子还是大得很的,可言匪既然都这样说了,事情又是因她而起,她自是要配合做戏的。

“母亲……”她怯怯懦懦地唤了苏氏一声,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才撒娇道,“您别这样,怀昔有些怕……灵儿也不是故意要跟您这样说话的,您是她的娘亲啊,她只是有些吃味了……”

苏氏面色稍霁,回握住怀昔的手道:“没事啊,没事的,快用饭吧。”

怀昔正要点头回话,哪成想言灵是一点也不领情,直接站起来冲怀昔吼道:“我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这儿惺惺作态!”

话罢,她就提着裙摆跑了。

苏氏好容易消下去的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立时就打算去教训一番言灵,被怀昔拉住了。

“母亲,您别动怒,先歇歇,让王爷先去同灵儿说说吧。”

言匪朝怀昔点了点头,起身同苏氏告辞,自去寻言灵了。

言灵一回得屋子后就是嚎啕大哭,言匪就站在门口,等她哭累了才开口道:“怎么不哭了?”

言灵起身,拿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着言匪:“你来做什么?你不去陪那个外人还来管你妹妹做什么?”

“就是你嫂子让我来的。”言匪进了屋,随意坐在了把凳子上。

言灵轻嗤:“我才不用她假好心!”

言匪见她这副模样,禁不住叹了口气。

“原先娘和我不同你说是不想让你知晓这世间的黑暗和残酷,如今想来你也长大了,你也该晓得一二了。”

言匪这话勾起了言灵的好奇心,虽说她还是没看言匪,却见她支棱着耳朵准备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言匪瞧着她这副模样,觉着好笑,也没多说什么,就将怀昔在文国公府的遭遇说了。

言灵听罢,一拍床板:“怎么有这样的亲人?好歹她明怀昔也是文国公府的嫡孙女吧。”

言匪不置可否,只道:“你嫂子这些年过得很是艰难,我希望她到了我们家后日子能过得顺当些,娘也免不得因着这些事格外关心了她些。”

言灵撇撇嘴:“大不了我不为难她就是了呗。”

这日之后言灵虽说对着怀昔还是没甚好脸色,却也当真没怎么为难怀昔了,而怀昔这时候已然又变成了性子软糯的她,要是言灵再为难她,怕她也是招架不住的。

而这时候,头大的倒变成言匪了。

怀昔性子又变得软软的,好似惊弓之鸟,分明有些怕他,但晚上又不敢一个人睡,连带着一家人一起用晌午饭也是,是连菜都不敢夹了,惹得苏氏频频给她夹菜。

“你呀,太瘦了,多吃点。”

怀昔偷瞟了眼苏氏,想着好久没人给她这样夹菜,让她多吃点了,她不能讨人嫌,然后就低头猛扒拉着饭。

言匪见状,忙阻止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啊?吃不了那般多就少吃点也行。”

言灵虽说不怎么为难怀昔了,但耐不住心头还是怀疑她的,一时也转不过弯来,见了她这副模样免不得又嘲讽了起来。

“是八百年没吃过饭吗?你这样出去不是给我们端王府丢人嘛!”

听闻此言,怀昔这筷子是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就鼓着塞满饭的腮帮子,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言灵,有些懵懂,又有点可怜。

言灵见了,也不及苏氏和言匪训斥她,别别扭扭地又加了句。

“吃快了你肚子可要难受的,到时候可没人管你!”

怀昔又回头看着身侧的言匪,言匪故意没说话,就想引着她开口,没成想她还就是不开口,只是伸出一只细细白白的小手揪着他的衣角,看着可怜巴巴的,他都有些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了。

罢了……

他想着还是慢慢来吧,待会儿回去定要问问彩雀她这到底是个什么毛病,要是能医治好自然是要及时寻医问诊的。

“你吃不了那般多就不吃,娘给你夹菜是瞧着你一直不夹菜,妹妹呢……”他看了眼言灵,憋着笑道,“她也是关心你。”

“谁关心她了?”言灵嘀咕道。

这王府除了怀昔的陪嫁丫鬟彩雀她是谁也不认识,只认识新婚夜给她喂食的言匪,也就更是依赖他了,对于他说的话她自是深信不疑的,心头很是激动,暖烘烘的,一双眼就这样热切地看看苏氏又瞅瞅言灵。

言灵性子别扭,撇过头去不看她,甚至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就是不想让怀昔再看她,可瞧着怀昔真的有些怕她了,不敢看她了,她又有些后悔,可是她才不会表现出来呢!

用过晌午饭,言匪陪着怀昔在院子里走了走,消消食,而后就携着人回清竹园歇晌了。

只是他一直惦记着怀昔两种性格的事儿,待将怀昔哄睡之后就将彩雀拉到了隔壁的耳房来问话。

彩雀依着怀昔的嘱咐,是将怀昔在国公府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

“当时人人都说姑娘是怕大夫人生下个儿子,抢了父亲的疼爱,可姑娘都说了,她不是有意的,而且姑娘提过,说是好像有人推了她一把,她这才不小心撞上大夫人肚子的,可是谁也不信。”

“后来大爷去了,国公爷就下令将姑娘彻底关了起来,说什么看着她晦气,府里人人都说她是扫把星,就是大夫人,也是两面三刀地,背地里折磨得我们姑娘好狠。”

彩雀说着说着忍不住了,竟是哭了起来,可是她要说啊,她想王爷能多心疼自家姑娘一点,哭得嗓子疼了还在说。

“我们姑娘就这样活生生被逼出了另一种性子,当时奴婢不知道,可是奴婢瞧着姑娘的面上冷淡淡的,那也是旁人欺负姑娘的时候姑娘头一回反击,那眼神看谁都是充满戒备,像是淬着层冰般。”

“原先王妃的性子是很活泼的,跟个小太阳一般,被人误会冤枉,还关了许久,是话也少了,一紧张害怕还会结巴……”

言匪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人到底被逼到何种境地才会变出这样身不由己的两幅面孔?

他一会儿想到了新婚夜一直躲着不愿说话的怀昔,一会儿又想到了硬要从他身上取走匕首古灵精怪的怀昔,无论什么模样的她都叫人那般心疼。

罢了,她既嫁给了他,他自是要护着她的。

何况他们言家的家训又是不能纳妾的,他也不会去招惹旁人了,他自是要好生经营这份夫妻感情的。

待他问清楚了彩雀怀昔什么时候会变成另外一种性格他才算是明白了。

原来软糯胆小的怀昔才是怀昔平素的模样,有利齿的怀昔只是被动触发的一种保护自个儿的方式。

“会影响她平素的生活吗?”

“回王爷,据奴婢看倒是不会,王妃是知晓另一个她存在的,只是她常常不记得她做了什么,而另一个她是记得的。”

彩雀恭恭敬敬地回道。

“本王会寻大夫给她瞧瞧,你好生照看着王妃便是,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寻本王,本王不在就找阿瑶,她知道怎么办。”

虽说彩雀说没甚大问题,但言匪还是不放心,毕竟长此以往下去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只是过两日他陪着怀昔回门得好生敲打一番文国公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