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给江先生打了电话?”盛知远被扶到了沙发上,微仰着头,看着正在收拾提包的盛越。

“嗯。”

“主人是要带我去江先生的实验室吗?”

“是。”盛越抬起脑袋瞄了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盛知远,“江先生会帮你把腿接回去。”

“主人想带我去机器人处理场?”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提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顺便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盛越:……

别问了别问了,她已经听见自己的脑袋在跟她做最后的告别了。

“不用担心。”她拉好了提包拉链,“接完腿后我们就回来。”

*

给盛知远接腿的时候,江言再度取笑了盛越。

“还给他取了名字?玩儿过家家呢。”江言拿着一支笔,绕着盛知远打转,审视的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游移在他的脸上。

盛越:“是啊,你当儿子我当妈。”

江言:“我看你是缺乏童年,到他身上来找了。下面准备怎么着,要给他造个身份证吗?”

还真说对了。

盛越斜倚在单人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道:“多谢了,我考虑考虑。”把盛知远从家里拖到这儿已经够累了,她可没工夫搭理他的嘲讽。

“既然这样……”江言取下眼镜,一瞬间,严肃感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而添了点儿放纵,他几步踱到了盛越身边。

江言坐在了沙发边上,一双修长的手无骨似的搭在她的肩头,等脸凑到足以看清眼睛里的自己了,他忽然眨了一下那双略显轻佻的桃花眼,含笑的嗓音便跟着如蛇一般缠绕在了耳边。

他嘴边的笑意渐深:“玩过家家带上我啊,晚上去喝一杯怎么样?让你的机器人小朋友也提前见见大人的世界。”

……

谁来收了这妖精。

盛越的嘴角抽了抽,没等自己动手推开,江言就被突然走过来的盛知远一把抓住了后衣领。

再一眨眼,江言已经跟捏住后颈皮的猫一样被提到了房间另一边了。

盛越没忍住,笑出了声,所幸江言脸皮厚,才没把那股子羞赧染在脸上。

江言反抓住盛知远的手,继续打趣:“你这是给他设定保护模式了?如果要保护型机器人,我这里可多得是。”松开手后,江言故意掐了把盛知远的脸。

“苦瓜脸的保镖看着就腻人,给你的主人笑一个,免得她把你丢这儿,再买个新的回去。”

盛越本以为盛知远会拒绝,连嘲讽回去的话都替他想好了,结果没到一秒,就见他轻轻抿了抿唇,然后勾起了嘴角。

盛越:……

江言:……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盛知远笑容的眼睛。

好半天,她才默默走过去,抬起了手,把盛知远的嘴角按了回去,然后直言道:“你还是别笑了。”她摸了摸胳膊,“瘆得慌。”

她家机器人虽然长得好看,但常年板着一张脸,和面瘫一样,这样生硬地咧嘴,连脸上的肌肉都跟着颤抖起来,要多扭曲有多扭曲,还不如不笑呢。

“主人不喜欢我笑?”盛知远直视着她,“那主人喜欢谁的,江言吗?”

盛越愕然,要是她的记忆没出错,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出江言的姓名,小说里,直到最后被处理掉时,盛知远都一直称呼江言为“江先生”。

不,她的关注点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她看了看盛知远,又瞧了眼同样露出惊愕表情的江言。

盛知远这是什么情况,他笑跟江言有什么关系?

“江先生最喜欢笑了,不是吗?”盛知远敛住了笑,再度恢复了之前木然的表情,这次,他把视线移向了江言。

“从上个星期开始,”脑袋里自动记录的数据从嘴巴里一一蹦了出来,“江先生一共对主人笑了二十三次。进办公室以后,江先生对每一个人都带着笑,甚至包括工作出错的周助理。”

“不过,如果按照常人的理解,江先生——”盛知远毫不留情地指出,“抛开您这张脸带来的优势,这样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笑只会让人生气、恶心、厌恶,而不是……”

他那没有神采的眼神打下来,把话里的嘲讽意味加重了几番:“而不是喜欢。”

三个词打得江言捂着胸口连连后退。

他让人生气恶心厌恶?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机器人,这下,脸上的笑容倒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盛越竭力忍住大笑出来的冲动,脸都快憋红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盛知远的嘴巴里蹦出这么多字儿,原来这机器人也有讽刺技能。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别太难过,至少你还有张脸。”

“还有,”一声没压住的笑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在江言的眼神威胁中,她忙装回正经的样子,“你设计出来的机器人,眼光不错,嗯,满分!”

江言的眼角抽搐了好几下,这两人是结着对来欺负他了。

江言:“这很奇怪。”

但等那股子情绪下去了,他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兴奋。

他转到办公桌后面,打开了电脑,一边敲着什么,一边止不住说道:“设计机器人的时候,我们删除了嫉妒一类的感情,在使用者和机器人之间,这种感情被视作消极的存在,并不被需要。”

他从没想过盛知远会产生自我意识,说这些话时自然也不会避开他。

“只有一种解释。”江言看向盛知远的眼神中尽颤抖着对机器人的热情,“他把我们删除的数据进行了自主恢复与重组。难以置信……”

嫉妒?

盛越倒想看看江言脑子里还能挖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盛知远最多嫉妒他俩能嚼两口大米饭。

每次看她吃饭,都跟发现新大陆了似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至于数据恢复重组什么的……

盛越的眉梢带起笑意。

其实还有种解释,那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机器人有了自我意识。

但目前盛越还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