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万万想不到,前一刻递个钗子,后一刻就被告发了。
此时,她跪在养心殿内,心念急转,想好了许多措词,就是拿捏不准魏则时会不会相信。若不相信,说不定只好出卖陈太妃,实话实说了。
贺兰:陈太妃,我和你无亲无故,对不住了哪!
魏则时却没有先问贺兰,而是朝魏华池道:“听奴才说,你喜欢贺更衣?若真个喜欢,朕就将她赐给你罢!”
贺兰:“……”不是吧?
魏华池则是一脸哭笑不得道:“皇上说哪里话?臣焉敢做出夺嫂之举?”
魏则时脸色无波,“她一个小小更衣,哪配你称为嫂子?不过是她帮朕挡匕首,朕便随手给她一个位份,论起来,也就是一个奴婢,你喜欢,朕赐你有何不可?且上回你立了功,朕正思虑要赏赐个什么方好,若赏了这个奴婢,倒省了朕再费心思。”
贺兰大惊,呜咽道:“皇上,臣妾心里只有皇上,并不想跟别人!”狗皇帝安的什么心啊?
魏华池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就以为魏则时真心要赏赐贺兰给他,待听得贺兰这一句呜咽,猛然清醒,也忙忙道:“皇上,臣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魏则时脸色稍霁,似笑非笑道:“既如此,你为何与她在御花园私相授受?”
魏华池一脸恍然道:“臣万死,在宫中也绝不敢有什么越规之处。”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手帕子包着的木钗呈上,“臣在御花园赏荷,恰巧撞见贺更衣,一个错眼,以为她是当年的宫女小青,脱口便喊了一句。”
“贺更衣站定,说臣认错了人,臣怕她误会臣,忙自报身份。”
“贺更衣一听,便从怀中摸出这支木钗,说是之前路过冷宫,有一位陈太妃硬塞给她,托她转交与宣亲王,既见到臣,交与臣也一样。”
“臣一听涉及陈太妃,又涉及家父,自接了木钗,正寻思待皇上回宫时呈上,再禀明原委。”
魏则时揭开帕子瞧了瞧木钗,倒是忆起一桩旧闻。
传闻宣亲王年少时,扮成穷家子弟在外游玩,恰巧救了陈太妃一命,两人渐生情愫,宣亲王亲手雕刻了一支木钗送给陈太妃以做定情之物……
后来,陈太妃却成了父皇的宠妃。
这支木钗,难道便是宣亲王当年送与陈太妃那一支?
陈太妃没疯?
魏则时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功继位,多得宣亲王保举之力,且宣亲王如今领着重兵,威信日重……
魏则时对这位皇叔,还多有倚重之处,心下一转念,便把钗子抛给魏华池,带笑道:“陈太妃已疯,难得还记着皇叔,这支钗子,你带回去交给皇叔罢!”
魏华池有些惊疑,喊道:“皇上……”
魏则时摆摆手,“长辈的事,长辈自己解决就好,你只管把钗子交与皇叔,皇叔有什么想法,自晓得跟朕说。”
魏华池闻言,知道此事须得父亲亲来解释,不由暗叹口气,收起了钗子。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回罢!”魏则时朝魏华池摆摆手。
待魏华池告退,魏则时脸一沉,看向还跪在地下的贺兰,半晌不言语。
贺兰心下忐忑不安,拿不准狗皇帝是什么态度,便也不出声。
魏则时突然冷笑一声,把手里的帕子团了团,扔到贺兰脚前道:“陈太妃要把钗子交给宣亲王,你要把帕子交给谁?”
贺兰忙分辩道:“禀皇上,帕子是普通之物,宫中人人皆有,平素也拿来包一些东西,臣妾当时没想太多,一时失误就用它来包了木钗,臣妾下回再不敢了。”
魏则时声音渐怒,“你有什么不敢的?陈太妃给你一支木钗,你不呈与朕,禀明原委,竟私自把钗子交与魏华池,安的什么心思?置朕于何地?”
贺兰:“皇上,臣妾,臣妾……”她急急寻思自辩之词。
魏则时不待她再说,已是喝斥道:“贺更衣不守宫规,罚禁足三个月,来人,押她回芳兰殿,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贺兰:哭了哭了,禁足三个月啊,不知道准备的东西够吃多久?会不会真的饿死?
贺兰被禁足头三天,御膳房令人送到芳兰殿的饮食尚算正常,至第四天,就不正常了。
柔芝揭开食盒,一端出饭菜就惊呆了,三菜一汤两碟点心,全是发馊发臭的。
“这怎么能吃?”采雪过来要布碗筷,一嗅味道惊叫起来道:“御膳房是不是把要倒掉的饭菜放错了食盒?我找他们理论去。”
小禄子闻声过来,帮着把饭菜放进食盒,追出殿门去寻送饭菜的小太监。
殿门外把守的两个侍卫拦住小禄子,喝斥道:“不得旨令,不能出去。”说完“哗”一声关闭殿门,上了锁。
小禄子气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贺兰正看书,听得动静,喊章碧秋出去看发生何事。
章碧秋出去一问,叹了口气道:“小主禁足才第四天,御膳房就送发臭的饭菜,这明摆是有人要作践小主,特意如此。”
“小主若闹脾气不吃,过几天一病,也就中了那人下怀。”
采雪郁声道:“谁这么坏啊?小主之前当宫女,谨慎小心,并不敢得罪谁,之后养伤,也没空去得罪谁啊!”
柔芝接口道:“话可不是这么说,凭小主的相貌,就得罪半宫的人了。”
“也是。”采雪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孙贵嫔干的?她之前到养心殿时,不是想作弄小主,亏得皇上在,才没有作弄成么?”
章碧秋摇头,“不管如何,这饭菜是吃不得了,咱们得自己煮。”
她话音一落,其它人纷纷想起来,小主说过,之前做了梦,会有一段时间缺衣少食,因此让他们拿茶渣等物事换了好些吃的,他们当时虽照做,其实还有点嘀咕的,没料到……
柔芝脱口道:“小主做的梦,竟真个发生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不约而同道:“小主是一个不凡的,以后定能飞黄腾达,咱们只管尽心服侍。”
章碧秋说着,进去禀贺兰。
隔一会,贺兰出房,吩咐小禄子道:“那些发馊的饭菜且别倒掉,洒院子里引鸟雀来啄,你再做一个罩网支着,到时罩了鸟雀关笼子里养着,万一有一天咱们囤的食物吃尽了,还可以吃鸟雀呢!”
反正,大活人不能饿死!
小禄子本来气愤,听得贺兰这番吩咐,马上又心定,应答一声,忙去找可以做罩网的材料。
贺兰另吩咐柔芝和采雪道:“且生起炉子,今午就简单些,拿大锅煮个野菜粥,片点腊肉煎煎,大家一起吃。”
待用过午膳,炉子还没熄,贺兰让柔芝煮了水,笑跟大家道:“有人想让我吃不下睡不着,我更加要吃得好喝得好,咱们殿中还有茶叶,且泡了茶上来喝。”
众人见贺兰似乎有主意,也平静下来,又开始像平日那样说笑几句。
晚膳时,外间没有送饭菜过来。
第二日午间饭菜送来了,依然是发馊的饭菜,另加一碟发黑的馒头。
小禄子骂骂咧咧的,把饭菜放到殿角,进去禀了贺兰。
连着数天,都是发馊的饭菜,众人情绪总归有些不好,说笑声都勉强了。
又过十天,章碧秋看着登记在册的食物渐渐减少,有些心急,悄悄跟贺兰道:“皇上旨意,禁足小主三个月,可咱们那些食物,根本撑不到那一天,还得设法令皇上解了小主的禁足,才有活路。”
贺兰沉思,芳兰殿离养心殿太远,就算想大吵大闹,萧管齐鸣,魏则时也听不到,这可怎么办?
唉,还是要争宠啊,失宠分分钟会死。
贺兰感叹一会道:“待我想想。”
她这一晚想了半宿,至早上有些头重脚轻,自己一摸额角,竟发烧了。
章碧秋大急,忙忙烧了水让贺兰多灌几碗,一面出去跟殿外的侍卫求情,说贺兰病了,让他们禀了皇上,侍卫一声不吭,后来有一人道,他们只管守着殿门,别的不管。
章碧秋气得咬牙,这些侍卫定也被收买了,没法通融。
贺兰灌了几碗水,症状并没有减轻,心道:莫非这一集没有饿死,是病死的?
至傍晚,她烧得脸都烫了,自己知道不妙,挣扎着喊章碧秋道:“去,把能烧的东西搬院子里,点火烧了,火焰越高越好,最好鼓出浓烟。”
说着便昏睡了过去。
柔芝等人呆呆的,小主莫非烧糊涂了,竟让她们烧院子?
章碧秋率先回过神,喊道:“快,快照小主说的去做。”
见众人不解,她忙解释道:“芳兰殿走水,外间侍卫再如何,也得进来救火,再令人去禀了皇上,如此,小主或者有救。”
众人一听,忙忙去搬东西点火。
天刚刚漆黑,魏则时就听得殿外一片喊声道:“不好,芳兰殿走水了。”
“芳兰殿?贺更衣住的地方?”魏则时一下站起来,不待人进来禀报,已是出了殿,坐上步辇,吩咐道:“快,去芳兰殿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