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南起身,寻着这股气味找了半天,发现气味是从门口雕刻精致的屏风上传来的。

这味道十分浅淡,常人难以察觉,适才的香炉味道过于浓郁,完全盖住了屏风的异味,连师南也没闻出。

“景明,”师南摸了摸下巴,转头对司景明感叹道:“没想到这么有名气的酒楼,也会用劣质屏风。”

正好撞见,司景明偷偷将碗里吃不完的菜扔到地上。

师南:“......”

司景明:“.......”

师南哽了一下,装作没看见,道:“这味儿闻久了连我都心口闷,你身子虚弱,我们换个房间吧。”

司景明仿佛无事发生过,优雅地放下筷子,“我命人将屏风撤了,不用换。”

师南猜测这里是他兄长生前爱来的地方,司景明似乎对这里很执着。

于是他柔声哄道,“不如这样,咱们先出去坐会,等屏风换了,透会儿气再进来。”

“......”司景明被师南温柔的注视着,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师南松了口气,唤人进来撤了屏风,推开窗户通气,然后对司景明伸出手,眨了眨右眼,打趣道:“走吧,景明小弟弟。”

偷偷扔食物这种幼稚的小动作,只有人族的小孩子才会干,师大人从不干这种事。

司景明垂下眼,看着朝他伸来的那只纤长的,却不知为何带了暗色伤痕的手,将自己的手缓缓地搭了上去。

师南牵着不省心的小少爷去了对面的房间。

说来也是他们运气好,连伙计也说,往日订的一间也不剩的桌,今天周围却空了一大片。

“其实这里也不错。”

坐在新房间的椅子上,透过大开的窗户,能看到护城河水面上举行的龙舟比赛,看热闹的人们挤满了河边,各自替看好的队伍鼓气。

若不是司景明在,师南也想去瞧瞧热闹。

他们之间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莫名的合得来,师南想到自己吃了这顿饭,就要刻意远离对方,还有些不舍。

“我觉得这个房间比刚才那个好,不要总是一个人呆着。”师南开始交代最后的嘱咐,“你没事来看看热闹,心情好了,自然吃的也多。”

司景明比他想象的要敏感,问他:“你不能陪我?”

师南有些感动,或许这就是最淳朴的兄弟情吧。

但为了司景明好,他不得不艰涩道:“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我不能一直在你身边。”

说完这句话,司景明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来,明明还是一样的脸色,但师南偏偏能察觉到里面微妙的不同。

司景明不再看他,桌上曾与师南交握过的手微微蜷缩,“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沉闷无趣,你也想离开我,我......”

这时,温热的手再次覆盖住他的,也打断了他的焦虑。

师南觉得司景明的状态不大对,他握住那只不安直往后缩的手,示意司景明看他:“你很好,单纯善良,我很喜欢你。”

司景明顿了下,转过头来,眼底微微泛红。

师南继续道:“如果有人不喜欢你,一定是不够了解你,这不是你的错。”

司景明眼内红色褪去,渐渐平静下来:“你不会走,是不是?”

师南总觉得如果说不是,接下来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大不了历练完成后,他换了壳子再默默的关心小少爷,也不算欺骗。

司景明得到他的保证,眼角弯弯,绽放了一个让世间万物失色的笑容,温声道:“是我任性了。”

他第一次对师南笑,笑的那么懂事,懂事的让师南有种自己是渣男的错觉。

师南: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南心虚的给司景明舀了碗人参鸡汤,替他吹走面上的油沫,看司景明一口口喝下,内心有莫名的成就感。

等哄完司景明吃了小半碗饭,师南察觉到不知何时自动上扬的嘴角,突然僵住,自我反省道:他堂堂猫妖,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呢?

难道就因为司景明长得最好看?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事,屋外突然响起了惊慌的叫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曾管家急匆匆推门进来,背后跟着师南之前见过的轿夫,“少爷,之前订的房间走水了,因为门窗皆开,发现的早,已经控制住了。”

师南闻言惊的眸子瞪得圆溜溜的,庆幸道:“还好我们一早换了房,否则伤到景明就严重了。”

说罢他顿了下,担忧地看向司景明。

司景明脸色微变,看了眼关心他的师南,他强压怒意,对师南道:“阿南,你先走吧,我处理点事,改日再寻你。”

阿南?没大没小的。

师南心里嘀咕,但也知道那房间对司景明意义非凡,没说什么就走了。

司景明静静地站在窗边,黑色长发被红色绸带松松的绾起,有种矜贵的慵懒,寒风吹过,不抵他周身的肃杀之意。

他目送师南出了酒楼,没走几步,就扭头跑去看龙舟比赛,直至没入人海。

“带上来。”司景明转身冷漠道。

仙留楼的人去的一干二净,掌柜的一脸恭敬,候在门外等候吩咐。

不一会儿,几个浑身血迹的黑衣人被压了进来,压着的人屈膝一踢,黑衣人站立不稳,重重地跪了下来。

若是师南在,就能认出踢的最狠的,就是给他抬过轿的轿夫。

那嘴唇血红的轿夫叫卫四。

卫四半跪,肃声禀告:“逃了一个,其余都在这。”

司景明抬了抬眼皮,看向跪了一排的刺客,淡漠的眸子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祇。

为首的黑衣人跪在地上,满脸屈辱:“狗贼,你心怀不轨大逆不道,终有一日......”

“算了,”司景明听着千篇一律的话,忽的没了兴趣,恹恹挥手:“拖下去杀了。”

黑衣人还想挣扎,被人捂了嘴死狗般的拖了下去,片刻,门外彻底没了声息。

曾管家悄无声息出现在司景明背后,“王爷,为何不拷问究竟哪里泄露的行踪?”

“没意思。”

世间的一切都了无生趣,除了......

曾管家走上前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道:“您新交的这位小兄弟不错,换走的屏风上有无色无味的毒,在室内待久了,会让人昏睡过去。若昏迷的人遇见走水,事态很严重。”

提及师南,司景明瞳孔颤了颤,“他......”

司景明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第一次见他,有些像兄长......”

曾管家恍然大悟:“难怪王爷这么亲近,那现在呢?”

“不太像了,但也不讨厌。”

“有兴趣就好,”曾管家老脸舒展,慈祥道:“王爷是该交点朋友了,不能总活在过去。”

司景明指尖在桌上轻点,没有说话。

曾管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道:“之前远稻楼下毒一事,下毒者名叫庄河,还未找到。”

司景明突然轻笑一声,想起初遇师南那日,脸色柔和了些。

曾管家见状声音轻了些:“庄河此人性情乖张,危险性极大,王爷还需派人以绝后患。”

“你安排便是。”司景明心不在焉道。

不重要的小角色,不值得他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