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麟,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师无涯欣喜地打量着手中竹笛。苦竹制作而成,质地细密,表面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花了心思的。

“嗯,我只会做笛和箫。”

“哈哈哈,正好我也只会吹吹笛子玩儿。”

“你试试,看看音色怎么样。”

“那我就献丑了哈。”

师无涯会的曲子并不多,他就吹了一曲《小放牛》。这是爷爷以前教给他的,非常欢快的一支小曲,充满着田野风情。

随着指肚在音孔间跳动,初时还能听出那种长久不练习的生疏感。但再听下去,渐渐悠扬曲调便如同跳动的音符精灵般,带着欢欣雀跃跳入岳仲麟的耳中……

“很好听,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这首曲子叫《小放牛》,说的是是牧童与问路者的对答情形。这支笛子很棒,我很喜欢。”

“你能喜欢就好。”

“天杀的,有你这样做儿媳的嘛,婆婆来了还不让进门!”

正当两人想要继续交流笛曲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妇人声突然传了进来,岳仲麟立马眉头皱了起来。

“我去看看,应该是我奶奶。”岳仲麟的语气充满着厌恶,仿若门外的那妇人就是洪水猛兽。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好。”之前自己家过去的事情就告诉给师无涯了,也没必要避着他。

师无涯将竹笛留在了岳仲麟的房间里,外面那妇人谁知道会不会发什么疯,笛子还是放在屋子里的好。

跟随着岳仲麟来到大门口。只见一个穿着较普通农户要好上一点的老妪,正在与姜婶对峙。只是那叉腰拿势的姿态是真的不讨人喜。她身旁还站着一个老汉,师无涯估摸这人应当是岳仲麟的爷爷。

王老婆子一见到岳仲麟一身煞气地走了过来,刚刚与岳母对峙的嚣张气焰顿时熄了。身子微微往后一退,偷偷用手捅了捅身旁的岳老汉,示意他来应对。

只见那岳老汉清清嗓子,摆足长辈架势后才开口:“仲麟是吧?我和你奶奶难得来一趟,还不请我们进去?”

“呵,我看不必了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岳仲麟嫌恶地连称呼没有喊。

旁边的王老太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这像是作孙儿的样子吗?”

师无涯听到这句话,暗下吐槽。就这俩为老不尊的长辈,去做他们孙儿。恐怕得活成个孙子样才成。

岳仲麟丝毫不理会眼前这所谓的爷爷奶奶:“什么事情?直接讲,再不说别怪我关门。”

岳老汉想着自己求人办事在这门口着实不便。正准备再想想措辞。好让自己这不孝孙儿请自己和老妻进去。突然发现了站在那里的师无涯,瞧着这年轻人一番读书人的打扮,顿时就想到自己该如何说了。

于是呈现在人前的便是那岳老汉身形一转。对着岳仲麟施了一个姿态奇怪的读书人之间的平辈礼,颇有东施效颦之感。

师无涯自是不敢受这礼,不管这老汉再如何,自己也不能和他平辈论交啊。受了礼,不仅让人折寿,还让人恶心。于是身子赶忙跳开。

可岳老汉还没发觉师无涯已经跳开,自顾自的在那说:“这位小哥,想必是读书人吧?你来给我们评评理,这哪有身为孙儿不敬爷奶,让爷爷奶奶站在外边的?”

绷着神经的姜氏这才注意到师无涯也在,出于不想让师无涯知道自己家这些恶心事,下意识小声说:“小涯……”

“娘,没事的,无涯他知道那些事。”岳仲麟对着姜氏耳边言道。

姜氏这才稍稍安下点儿心。

撇开岳家母子间的小动作,画面回到刚才师无涯跳开时。

“吾尝闻圣人言:‘长者慈,则子孙孝,私宅安宁,家业昌盛;长者不慈,则子别居,孙异所,家业衰败。’吾观老丈与孙儿别居而住,想必是后者吧?”正好这个世界之前有个圣贤有着这样一段论述,师无涯直接拿来用到。

岳老汉也听不懂这云里雾里的话,但也能隐隐觉察出这估计不是在说自己的好话,于是吹胡子瞪眼:“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子读书人,不知孝敬长辈,读个屁的书。”

旁边的王老太也帮衬说道:“就是,果然什么人认识什么朋友,这杂种认识的也不是啥好玩意儿。”

师无涯也不客气,直接衣袖一撸:“你这俩老东西骂什么骂,小爷我可不好说话,惹急了我让你们筋骨好好松活松活。”说完还特意双手交叉,用上劲道让关节发出声响。

岳老汉说话不由结巴起来:“你,你,光天化日你敢打人”

“你打伤我们得给我们送医,还得赔钱!”尽管身子哆嗦,王老太还是忍不住嚷着。

“好哇,送医是吧?我奶奶正是郎中,你们只管让我打,打完我奶奶再给你们好好诊治诊治,两位觉得怎么样呢?”边说还一步一步朝着两人靠近。

“你,你......”岳老汉着实火大,他在竹溪村中那么多年,谁见到不得敬着自己,如今竟然被这小辈欺辱。一边后退,还不忘对岳仲麟命令:“孙儿你还不快把你爷爷奶奶迎进去?在这里受这恶人之气。”

“别自称我爷爷奶奶,刚才不知道谁口中还说我是杂种。有事快说,再不说别怪我也动手。”

“你这老婆子,说的什么话,他是杂种,那我是什么?”岳老汉这才回味出刚才自家老太婆说的混账话,出声先把老太婆数落一番,然后再回头对着岳仲麟接着说:“我的好孙儿啊,别听你奶奶的。她不懂事,你别计较。赶紧把我们迎接进去,不能在门口让人看了笑话呀。”

岳仲麟耐心终是耗尽,他本来还想看看这两人做的什么打算,好接下来应对,既然这般死缠烂打,那只能快刀斩乱麻。于是,拿起扫帚,冲着岳老汉王老太扫去。

这农家自己扎出来的扫帚,本就大,岳仲麟扫的还用力。岳老汉终于绷不住,开口说道:“好,好,我就在这里说,就是你和你那张叔说一说,让他帮忙给你二叔在镇上谋个差事。”

“二叔?我有二叔吗?再说张叔凭什么听我的?”果然不出张叔所料,这俩人为这事情还不肯死心,估计是在家中被自己那所谓的二叔催着来的吧。这俩自从他们搬到小竹村后,就再也没来过小竹村的人,竟然今天还找上门来。

“你这孩子,你张叔从小就听你爹的,你去劝劝他准成,再说你二叔有了差事,不还能照顾照顾你家。”

听了这说辞,岳仲麟是真的被气笑了:“你还好意思提我爹?我爹下葬的时候你们在哪?我大哥大嫂下葬的时候你们又在哪?你二儿子还照顾我?不欺负我们一家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这孩子,那时候不是农忙嘛,走不开。”岳老汉说完还对王老太吩咐:“老太婆,快把那鸡蛋给儿媳妇儿,让儿媳妇儿补补身子。”

师无涯赶忙上前拦住向往姜氏手里塞篮子的王老太。

“这东西哪来的,拿回哪里去。你们应该清楚,当年那事你们既然做了,那这所谓的血脉亲情也就没了。”

一听说起来双胞胎兄妹,王老太斗志昂扬地冲上来喊:“你那弟弟妹妹生下来就是不祥的,留在家里一家人都得遭灾。你看看你爹,你大哥不是遭了灾吗?我那样做为了你们好。”

听到这恶妇这样子说自己亡故的夫君和大儿,姜氏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上去,边动手边哭喊:“我撕烂你恶妇的嘴,我撕拉你的嘴,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师无涯赶紧去拦姜氏。明面上是拦姜氏,暗暗手肘用上力气。好让那妇人遭点罪,惹得那恶妇直叫唤……

岳老汉一看事情变成这般处境,又心生一计。这小竹村村正是大儿媳兄弟,不会帮他们。所以两人才偷偷从旁的路绕过村东来到这边,但这朝廷新设的村老可不是他们姓姜的了。

“你这孙儿再不帮你二叔,我就去找你们村老,告你们不孝,让他把你们逐出村子!”

话还未必,师爷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谁要找我这村老啊,再在我小竹村闹事,别怪我喊上村人乱棍逐出!”原来师爷爷在隔壁听到这里吵闹声,害怕出事,就过来看看。

师爷爷一身长袍,虽然曾经在乡务农,但是良好的家教和多年读书养出来的气度使得他一点看不出老农的样子。

生性欺软怕硬的岳老汉与王老太见到师爷爷过来,立马蔫了。还强力辩解:“村老啊,你怕是不知道,这是我家孙儿。对我和他奶奶不孝,你可得帮我们管管。”

“孙儿?我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爷奶,再不走人,别怪我喊人赶你们了。”接着又对师无涯讲:“涯子,去通知村正,让他喊上几个人过来,就说这里有人闹事。”

一见师爷爷要动真格的,岳老汉再也撑不住,直接拉住王老太,赶忙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跑去,王老太临走还不忘把那个篮子带走……

闹剧终结,岳仲麟有些歉意地说“师爷爷,让你见笑了。”

“无妨,涯子你去陪麟子说说话,我先回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