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玲快步走向会议室，这里相关的负责人已经都在等着她了。大家垂头丧气，已经是深夜，但是所有人都毫无困意，心里都悬着事，也睡不着。10月底的夜晚天气寒凉，几个之前负责户外工作的已经开始流鼻涕了。
现场负责的导演还没开口，王秋玲忍不住吼到：“这都是排练了好几次的，每次时间都卡得很准！为什么会没有音乐了？为什么？怎么搞的事情？”
王秋玲这么一吼，会议室里的员工都纷纷低下头。气氛跌落到冰点。几个本来在擦鼻涕的吓得连手里的动作都停止了，只敢默默把纸巾攒在手里。
“王姐！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蔡诗韵最后的惊喜环节是临时加上去的！我们就立即重新剪了一个版本的音乐，比之前长一些，为了配合蔡诗韵还加了音效。结果，没想到因为天色太黑又冷，我们部门的小李不小心放错了带子，用的是之前的短的那一版。”负责的导演很自责，他接着说道：“小李这会儿还在厕所里面哭，她是今年刚招的新人，我愿意负责！”
现场导演看起来约莫40岁，但是实际年龄比这个小不少。因为跟着节目组走南闯北，他的皮肤黝黑，眼角细纹很多，头发湿哒哒的黏在头皮上。刚刚拆卸装备的时候山林间下起了阵雨，他忙前忙后顾不得打伞。
王秋玲站得笔直，看得出来她的愤怒，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想开口说话，却只叹了一口气。
李编剧看了一眼负责的导演，又看了王秋玲一眼：“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小李。蔡诗韵的这个惊喜环节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要加的，我们同意之后，准备时间还不到2个小时。”
“忙中容易出错，而且今晚场面很大，部门很多，临时改流程，就是容易出问题的。”
王秋玲坐下来，低头不语，脑子飞速旋转。
现场负责的导演垂着手，站在一边，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等待老师的惩罚。
“蔡诗韵那边的意思是，要有人去道歉，而且要引咎辞职，不然她不接着录。”
王秋玲不冷不热地抛下这句话，现场导演直接说，“那我负责吧！我这就收拾东西走！”这是个刚强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往会议室外冲。
几个工作人员连忙拦下他。一番拉扯，几个人困在门口，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李编剧对他说：“何必呢。我们先再商量一下。不要这样子，老同事了！王姐还没发话，你急什么！你先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我和王姐单独商量一下再说！别急啊！”她推着现场导演出了会议室。现场导演也想冷静一下，顺势就着台阶下了，给了李编剧一个感激的眼神。
李编剧对会议室里的一众人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洗个澡，群里等消息，不用都聚在这里，我和王姐商量一下就好。”
众人知道这是核心内容，她们知道得越少越好，很快知趣的散了。
李编剧转头对王秋玲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秋玲抬眼，“你说，我听着。”
“蔡诗韵只是想找人负责，至于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不可能知道。秀我仔细看过研究过。”她抬了抬眼镜框，“直播的时候，就有一些弹幕在刷，说那个叫艾妮的模特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哦？”王秋玲显然来了兴趣。
“不过也不是太夸张，也有不少人觉得她好看，台风好。我们却可以利用这个做文章。”
“每个模特停留的时间都是差不多固定的，现在有一个模特故意走慢了，拖延了，所以蔡诗韵最后走的时候，连音乐都给拖没了。”
“前段时间，夏娜电影节，因为几个小花在红毯上不愿意下来，都上了热搜。王姐你可还记得？”
王秋玲点点头。
“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做文章，发通告炒作艾妮为了博出位而故意走慢，压缩其他模特时间，最终导致蔡诗韵出场音乐骤停。只要蔡诗韵愿意配合，出来辟个谣卖个大度豁达人设，还能洗白她自己的形象。大众的注意力都会在小嫩模为了出位什么都敢干上面去了。到时候，谁还在乎她蔡诗韵一秒钟里翻的一个白眼？明显是蹭T台话题度更高！她蔡诗韵反而成了受害者。”
“拿捏大众心理，有一种是大明星，众人会羡慕，而有一种是小明星，容易招人妒忌：距离越远的，越是会被美化！德不配位、野心勃勃的新人最容易引爆话题，你说是吧？”
“至于是放错音乐，临时加环节这些内容，我们不说，谁会知道？我们最好连蔡诗韵也不说实情，就让她以为是艾妮搞的事情，害她出丑。这样，节目录制中，她和艾妮的矛盾关系也可以作为一个剧情点，我们一整季节目的热搜都有了。播放量还用愁吗？”
王秋玲压紧嘴角，脸上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编剧！不愧是李编剧！论剧本，没人敢和你李编剧比！”
李编剧却显得有点局促，“这么做，也有个变数。不知道那个艾妮的经纪人会不会出来搞事，这种级别的炒作，需要经纪人的配合。去年，就是因为经纪人不配合，那个齐梦媛的事情......”她欲言又止。
“高菲？你放心，她不会搞事，她一定会配合我们。就看这个艾妮心理承受能力了，不过啊，我们也是在帮她，熬过这一段，她一定红啊！”王秋玲双眼放光，被李编剧这个想法彻底点燃，她预感这一季节目收视率会创新高了。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从中午到现在，她都没喝过水。
林兰这时候和几个模特正在酒店餐厅吃饭。为了走秀，秀前她们几乎都没有吃饭，现在才来吃一点蔬果。这几个模特都比较本分，没有搞什么小团体，所以林兰跟着他们混着。
节目录制期间模特都不能看手机，这也是约定成熟的，大多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强大到可以抵御网络上的各种评论，所以不看对模特们也算是一种保护，对节目组来讲，更重要的当然是顺利录完节目，不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模特们对于已经在网上爆发的话题一无所知。林兰更不知道，通稿的指令已经发出，上百个营销号已经待命，深夜的时候，王秋玲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会开始带节奏，把艾妮塑造成一个心机~表。一个因为自己拖时间而害得超模蔡诗韵失态的小嫩模。
蔡诗韵自以为非常聪明，其实混到今天，三分靠实力，七分靠团队。经纪人过来讲是因为艾妮拖延导致的音乐停止，她完全相信了。心里已经种下了不满的种子。作为评委，她整艾妮的方式大概也就一万种吧。
随着微信群内的一句【开始吧】，新的网络话题已经开始酝酿了。
到凌晨2点，【嫩模心机蹭T台】、【害蔡诗韵的是她】等话题已经霸屏。
王秋玲洗完澡，倒出一杯红酒。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她透过红酒杯看向山林深处。褪去了活动的灯光，这里的夜晚漆黑一片。她抿一口红酒，轻轻自言自语：“骏捷推荐的人，我这次就给你好好照顾了。”
身后的床上，一个男人翻了一个身。“过来睡吧。”男人轻轻拍了拍床。王秋玲滑向丝绸床单......
第二天一大早，林兰觉得节目组工作人员看自己的眼神多少有些异样。有些参会了的，隐隐猜测到她是做了替罪羊，看她的眼神有些怜悯，有些躲闪；没参会的，不清楚内幕，看了网评，对她难免抱有敌意。这样，林兰莫名其妙觉得自己饱受关注，而且是那种态度模糊的关注。
以林兰的聪慧敏感，不难猜测自己身上出了问题，而且应该和蔡诗韵有关。昨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模特里就有人说，听见蔡诗韵在房间里大吼大叫，还在摔东西。
林兰以往处理矛盾的方式，就是躲开。哪怕被人撕烂了作业本，她也不会多说一句。再买一本新的，重新做一次就好，而且比上一次做得更好。
若是以前，她当然可以躲开蔡诗韵，本来她一个普通人就和这些明星很遥远。可是偏偏今天不行。今天是评委面试环节，根据昨天的走秀表现，评委会现场播放录像然后点评打分。24个模特按分数排序，淘汰一半，留下一半。
她逃无可逃，只能面对。不知道节目组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次面试，林兰排在最后一个。这意味着，在林兰的分数出来的一瞬间，她就能知道自己是否被淘汰了。
节目组要求模特今天自备服装，穿日常装面试。这个设计很有匠心，一方面，能展示模特的时尚品味，制造记忆点。另外一方面，也能制造话题，引发网络讨论。某某某私服太土啦，某某某品味好啦......
说到私服，林兰随身带的真的一件能打的都没有。
要不找红红问问？
如果林兰有上帝视角，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