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刹车声几乎刺穿耳膜,一辆黑色的轿车堪堪在撞上护栏前一刻刹停,然而保险杠没有幸免于难,金属刮过铁护栏,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司机伏在安全气囊上晕迷不醒,后车门被一脚踢开,今淼咬紧牙关,驾着霍鑫泓挪出车外。

车内那丝丝诡异的气味很快散去,被冷风一吹,霍鑫泓顷刻清醒,接着便是一阵反胃。

“那是什么?”

半倚在车后尾,霍鑫泓的脸一点点恢复血色,反握住今淼的手,放在唇边闭眼亲了亲:

“幸亏有你。”

前两天车子刚检测过,安全系统确定没有问题,到底是哪里出错?

“好像是草药的味道,但太淡,我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翻找口袋里的药油,今淼脸色铁青,没想到那些人还没放过霍鑫泓,轻声安抚:

“你先挨一下,我已经联络骆斌了。”

话音刚落,三个身穿灰色西装的大汉匆匆从街角向两人跑来,后面似乎还有几个跟班;为首的一人是个光头,衬衣穿得歪歪扭扭,脖子上一条粗金链子:

“老板,我们收到消息,在街角备好车。”

“站住。”

一手挡在今淼身前,霍鑫泓强撑着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吓人:

“不论你们是谁派来的,滚。”

光头一愣,硬挤出一个笑:“老板在说什么?是骆哥让我们赶过来的……啊!”

没等他说完,今淼反手从身后摸出防狼喷雾对着三人的双眼一顿猛喷,紧接二话不说拉住霍鑫泓往人多的地方狂奔。

“可恶,停下!”

被喷雾辣得睁不开眼,三个大汉满脸眼泪鼻涕,摸索着追向两人:

“那边!”

正值下班高峰时间,一单车祸已造成不少的拥挤,那三人看起来也不像好人,已有围观者开始举起手机拍照。

一口气跑到人行道,今淼和霍鑫泓躲进一家大型商场,混进购物的人堆里。

“骆斌正在路上,还有十分钟才能赶来。”

眉头紧皱,霍鑫泓拉着今淼快步走入超市,装成一对购物的夫夫,低声说:

“万一他们找到这里,我们分开跑。”

今淼紧握住他的手:“可是……”

“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边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警惕打量四周,霍鑫泓心中恼火不已,轻摇了摇头,不经意脱口而出:

“要是没去接你就好了,现在害得你也被人盯上。”

“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

要不是后有“追兵”,今淼真想扯着他的衣领让他清醒清醒,一口气没憋住:

“若没发现车里有问题,你不明不白出了什么事,留下我一个人,永远也过不去。”

霍鑫泓怔了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

刚才那句是太冲动了些,今淼竭力不去想,如果霍鑫泓今天不是来接他,那人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别过头,他扯开话题:

“那些人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难不成早知道车有问题、并且知道具体时间?”

回想起刚那几个人,霍鑫泓边牵着今淼绕过货架,边分析道:

“他们的西装并不合身,看出来是慌乱中披上,说不定是有人通知他们要假扮保镖。”

可惜,背后操纵的人显然不了解,近年霍家、包括当下霍鑫泓专属的保安团队,全是由骆斌严格挑选,那种气质的人断然过不了关。

以及,或许是他多心,这件事会与突然出现的欧锐有关吗?

“骆斌到商场后门了。”

捏了捏今淼的手心,霍鑫泓小心翼翼拉着今淼绕过排队的人群,马上就要到达一楼,忽而看见几个灰色的身影从另一旁扶梯跑来,心下一沉:

“你先躲起来。”

“不行。”

死死拽住他的手,今淼脸上煞白,斩钉截铁道:

“两个人至少可以反抗一下引起骚动,只有你一个铁定会被带走,而且还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武器。”

“老板!淼少爷!”

正当两人争持不下,骆斌带着两个面熟的保镖,不顾频频侧目,穿过购物人潮跑到两人身边:

“收到讯息马上赶来,有没有受伤?”

“没事。”

眼尖见追来的几人掉头离开,霍鑫泓指着他们的背影,沉声说:

“那几个穿灰色西装的,是要绑架我们的人,问商场要录像,必须将他们找出来。”

“明白。”

护送两人上车,骆斌听说有人冒充自家保镖,以及车出问题,表情越发严肃:

“车子我让两家不同的机构检测过,系统确实没查出问题,可能是在别的方面被做手脚,是我疏忽,我会让人把车里外再查一遍。”

回到别墅后,霍鑫泓便和骆斌在书房里逐一排查可能的线索,一直忙到睡前。

“是不是吓坏了?”

换过睡衣坐到已躺下的今淼身边,霍鑫泓记得方才晚饭时,这人便安静得很;当下他则是抱着被子,背过身,看不到表情:

“睡着了?”

房内静悄悄,霍鑫泓以为今淼太累已睡下,默默关灯盖上被子,冷不丁听见他幽幽说出一句:

“我还在生气。”

霍鑫泓:……

“不喜欢你什么把所有事留着一个人烦恼。”

不想转过身看他的样子,今淼在黑暗中睁着眼,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一点:

“假如是夫夫,不是该好的坏的都一起承担吗?”

这话令霍鑫泓心底发酸:“对不起。”

“又不是道歉能解决的。”

将头埋进枕头里,今淼肩膀抽了抽,闷声说:

“为什么这么笨。”

“别生气好吗?”

平日撩他的那些话通通被抛在脑后,霍鑫泓在黑暗中描绘他的背影,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

“我不知道该怎样你会不气我。”

“你可以哄一哄我。”

换着以前,今淼简直难以置信这种矫情的话会出自自己的口,用被子捂住脸:

“就不能抱我一下?”

“宝贝,”

心中又软又烫,霍鑫泓用力环住他,绵密的轻吻落在他的眼角、鬓边、耳垂,哑声道:

“是我不对,不会有下次,我保证,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第二天早晨,今淼悄悄把眼睛眯开一条缝,耳边是霍鑫泓稳健有力的心跳,而他正窝在那人怀里,舒适暖和。

金色的阳光洒在霍鑫泓的脸上,为他深邃的五官镀上一层柔和的绒光,分外有安全感。

——但愿每天早上都能这样醒来,这便是今淼此刻唯一的念想。

看见霍鑫泓的睫毛颤了颤,今淼不由抬手挡住照在他眼皮上的光,正巧那人在这时张开眼。

“早。”

抓住要收回的爪子,霍鑫泓吻了吻今淼的指尖,又凑近在他脸上蹭了蹭:

“不多睡一会?”

“今天想去实验室。”

感觉到被子上一沉,今淼正狐疑,原来是泓宝宝跳到他身上,便推了推霍鑫泓:

“你儿子来找你吃早餐。”

“我就在这吃。”

根本不让他下地,霍鑫泓厚着脸皮从后面环住他,枕在他肩上低笑道:

“要吃淼淼。”

“哼!”

顺手摸来一旁的手机,今淼看到讯息时愣了愣,拍了拍他的手:

“霍逸海问我有没有兴趣收几幅名家字帖?”

“他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虽说背后自己功不可没,霍鑫泓接过手机,沉思片刻:

“你想去?”

“嗯。”

之前霍逸海就曾对霍鑫泓下手,今淼认为这不失为一个试探的好机会,劝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大不了让骆斌陪我去,说实话,我担心车子的检查没那么快有结果,不想陷入被动。”

“如果你坚持的话,”

纵使霍鑫泓内心相当不希望今淼接触霍逸海,经过昨天的事,他不好开口阻挠:

“我会叮嘱骆斌,你千万注意安全。”

碰面的地点约在偏城郊一家画廊,看见今淼背后的骆斌时,坐在窗前的霍逸海显然怔住:

“你、你怎会?”

“霍先生,很久不见。”

微微躬身示意,骆斌神色自若,礼貌问好:

“一切安好?”

“你居然跟着那个不肖子?真可惜爸栽培你这么多年。”

站起身偏开视线,霍逸海努力调整崩掉的表情,嘴角歪曲:

“小淼,听说鑫泓昨天又出车祸了?有没有大碍?”

“还好,你消息真灵通。”

走在霍逸海身旁,今淼不动声色观察他的反应,试探道:

“不过他好像是受了点惊吓,问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华国避一段时间。”

“哦?”

眼珠一转,霍逸海没料到会有这种好事,一手掩嘴:

“避一避?难道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我觉得是人为,你知道吗?昨天我也在车上。”

没放过霍逸海眼里的惊讶,今淼心下疑惑,镇定自若继续扯:

“他后来说,是我旺他,才平安无事,所以想听我的意见。”

“我也觉得你旺他,多得你他才醒来,还避过一劫。”

走到展示台前,霍逸海心下有了主意,笑着怂恿道:

“你们结婚这么久,先前他肯定光顾工作没空带你玩吧,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带你去度蜜月怎样?欧洲玩一圈至少得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时间不算多,霍逸海计划用来摸清霍鑫泓在华国布下的眼线,最好能把跳槽的人挖回来。

“真的吗?”

两眼放光,今淼诚意十足装出心动不已的模样,话里全是憧憬:

“好期待,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

“那就好,还有这些字帖,”

打蛇随棍上,霍逸海瞧着他心情好,让人展示开十几张名家字帖:

“你不是书法家嘛,没点收藏怎么行!”

“让我看看,”

似笑非笑扫了一眼他所谓的“珍藏”,十来幅里面约莫有两三幅珍品,其余统统是临摹,今淼不打算点穿,笑吟吟问:

“这是从哪收来的呀?”

“一个行家卖给我的,老熟人,信得过。”

拍胸膛保证,霍逸海自然不会笨到说出来历,而是压低声说:

“外面有好多人盼着高价收,我没放出消息,好东西要留给自家人,是不是?”

今淼挑起眼眉:“有心了,我不能让你吃亏,你说个价格吧。”

“自家人,说钱多伤感情。”

背向站在不远的骆斌,霍逸海比了个数字,咧嘴笑:

“亲情价。”

“可以说是相当厚道了,说起来,鑫泓前两天说想收写字帖玩玩,如果能多弄些,我们到时一起要……还是别了。”

被他身上浓烈的古龙水熏得想吐,今淼克制地退后半步,轻咳一声:

“你不用当真,我就随口说说,太强人所难的事我不做。”

“怎么会强人所难?!一家人嘛!”

拍了拍今淼的胳膊,霍逸海一口应下:

“包在我身上。”

从画廊出来,今淼本想让骆斌先回去,但后者坚持要将他送到实验室为止:

“不然老板会不放心。”

坐在车后座,今淼揉了揉胀痛的额头,问驾驶座的骆斌:

“他好像不知道我昨天在场,你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

“录像已经调出来,目前发散人手在找,除此以外,”

犹豫半晌,骆斌说出一个意料未及的情况:

“似乎有另一批人也在找昨天那几人。”

今淼一顿:“另一批人。”

“暂时查不出是哪方势力。”

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骆斌纠结不已,斟酌开口问:

“淼少爷,听说二少爷那晚跟你们吃过饭,就出国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哦?”

瞥了他一眼,今淼垂下头,淡定说出套好的说辞:

“他说暂时先去旅游,战地医生的计划得搁置,因为他受伤了。”

车突然停下,把今淼吓了一大跳,只见骆斌脸绷紧,连说话都似乎在打结:

“是、哪里受伤?”

“好像是身体,他没明说。”

放松躺在后座,今淼明知故问:

“你要不去查一查是谁伤了他?这人胆大包天,竟然敢伤霍家二少爷,得好好教训他。”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骆斌:“我……”

“到了,你回去吧,我得忙一下午。”

没等他支支吾吾说出些什么,今淼轻快跳下车,挥了挥手:

“谢谢你啦。”

待今淼傍晚到家,霍鑫泓还没回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想着先眯一会,没想到……

“淼淼?”

下班走到大厅,霍鑫泓看见的便是今淼披着毯子窝在沙发,脸红得不正常:

“怎么睡在这里”

起初以为他又做不可告人的梦,霍鑫泓寻思着这次不能放过他,直到把手贴上他的额头,方意识到不对劲,忙不迭将人抱回房,让佣人取来温度计和药:

“乖,张口。”

苦涩的药水滑入喉咙,今淼被呛得咳了好几声,迷迷糊糊张开眼:

“你回来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你先躺着,什么都不急。”

眼看他要起来,霍鑫泓尽量温柔地摁住他的被子,声音嘶哑:

“休息好再说。”

“就在桌上,丝绒盒子,你看看。”

浑身乏力,今淼拗不过他,水汪汪的黑眸像小鹿一样,伸出手可怜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定情信物。”

作者有话要说:今淼:定情信物,猜不出来为什么送这个你就凉了

霍鑫泓:?!

(作者留言:说出来不信,还有几章就结局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