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阻拦援军一战,突显了黎白的战力。

周敖以为是刘效这个属下的攻击方式妥当,却没想到,实际情况与他所想的相差甚大。

刘效:“大将军,这个是对方的兵器,比我们的精良许多。”

地上是一堆断了的刀剑长·枪等,断口平齐,位置各不相同。

周敖接过来看了看,他眯了眯眼:“确实好很多,我们的怕是要卷口。”

刘效点头:“对,砍对方兵器十下,我们的刀就废了。对方砍我们一下,我们的刀也就废了。”

周敖皱眉:“元英睿是哪里来的武器?”

刘效:“年前便听说,武威军多了一批格外锋利的兵器,是新方法造出来的,淬炼的精钢,比所有军造营的兵器都要好。”

他低头看看地上的东西,说道:“想必就是这些了。”

周敖蓦地想起来:“神兵利器?!去年年宴上,元英睿曾献了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剑!”

二人在为这兵器揪心,那边,处理好其他事情的元瑾瑜大踏步走了过来。

“舅舅!今日一战!居然如此顺利!”他大笑着,格外畅快。

掀开帘子进来,却发现这里的气氛并不松快,元瑾瑜诧异:“怎么了?”

周敖将手里的断剑给他瞧,指出来:“元英睿那边,居然有能分发到两万人手里的神兵利器。殿下,我们的兵器,不及他们的一半厉害啊!”

元瑾瑜:“什么?!”

他赶忙接过,细细看去。虽然对这方面不算是精通,但多年的学习之下,这点差距还是能看出来的。

刘效将自己的佩剑解下,递给了元瑾瑜,说道:“殿下,属下的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也就是说,普通士兵的兵器更差。

在元瑾瑜对比两者差异的时候,刘效跟周敖对视了一眼,得到了对方的首肯之后,他跟元瑾瑜禀报黎白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件事。百人小队追击敌军,不慎误入圈套,直面两千余人。黎白……黎公子突然出现,杀敌两千,救下了这些人。”

刘效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迷茫。他在听到这消息时候震惊到思绪都没了,反复确认了十多次。

还找了在场的那一百多人,一一询问,直到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这唯一的答案,刘效才满脑袋问号地接受了这消息。

但他还是不解。

来这里找周敖之前,他是对于战场上敌军的兵器在某一时刻齐齐断裂这一件事情,感到纳闷的。

但正因为这神奇的场景,对战的双方诧异之下,勤王军迅速把握时机,占据优势,端了对方。

这本是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事,但跟黎白的丰功伟绩比起来,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元瑾瑜:“两千人?!”

战场厮杀,拼的不是你武功有多高,而是多方面综合的因素。

强弩之下,一层层士兵铺上来,交替轮换,能耗死一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杀百人,已经算是不世出的良才了。

一把剑,一个人,战场上杀了两千余人……

元瑾瑜的瞳孔在震颤。

“黎白……还是人吗……”他呢喃出声。

周敖的喉咙酸涩,他现今也不知道要怎么去看待黎白了。

如果说,元瑾瑜只是震惊。那么周敖听闻这消息,就是晴天霹雳。

“没人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周敖说道,“殿下,他若是早就有这样的水准,之前……如果对你有异心,怕是不好掌控。”

元瑾瑜:“他是跟着长安过来的,舅舅,你说,长安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这个停顿就很有灵性了。

周敖反复询问:“你确定,黎白当真一人斩杀了两千人?”

刘效沉声道:“在场的所有人,我都一一询问过了,此话不假。”

而且黎白没有联同一百余人来编造这样一个谎言的理由,这实在太过荒唐,除了话本里,没人会有这样的心思。

旁人当初对元瑾瑜天命之说有多惊诧,对那些神迹有多不信,他们此时就有多迷茫。

元瑾瑜:“兵器的事情再议,先把黎白请来,不,我直接去找他!”

他决定了,不管黎白到底是怎样的人,只要对方是在自己阵营里的,那就是自己的人。

世人所求,不过功名利禄,他元瑾瑜都给得起。

·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人。

和成文一起幸存下来的有一百多人,在刘效询问之时,黎白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被人传出去了。

“我可能是瞎了,我看见一个人杀了两千人。”

“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一个书生那把剑砍了上千个人呢?”

“我刚才是不是跟将军面对面说话了啊?天啊,火长都没的待遇,我居然遇到了?肯定是梦,不对,我肯定是刚才死在那山谷里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好像看见白无常没拿勾魂索,是拿了一把剑去逮鬼魂的哦,我得回头给茶楼说书人托个梦,他讲的话本太假了!”

一火为十人,火长管他这一个小小的队伍。

成文揪着他的火长,正在哭嚎:“呜呜呜火长我是不是死了啊?我们是不是输了啊?”

这一嗓子声音太大,路过的人都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成娃子你闹什么呢!赢了赢了赢了!凤岭拿下了!哎我说你们这些阻击援军的人,怎么都这么傻啊?”

“对啊!你们这百来个人咋都没魂儿了似的?”

“还有那边的呢,都蹲着看地上那破刀,不是我说,你们这也太不爱惜了。怎么能让自己的刀断成两截呢?瞧,后悔了吧?”

一群人分为三拨:见过黎白身手的成文等百余人恍如失魂,另外面临援军兵器同一时刻齐齐断裂的人抓耳挠腮,攻城胜利的喜气洋洋。

对比格外鲜明。

·

元瑾瑜穿过了这样混乱的长长道路,来到了黎白所住的地方。

深呼吸,下意识地整理仪容,元瑾瑜以格外郑重的心情,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纪越手里拿着一把弓,不知道在做什么。

扫视了这小小的地方,元瑾瑜问道:“黎先生呢?”

纪越:“跑了。”

元瑾瑜:“……”他沉默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结果。

纪越轻笑:“殿下找黎白何事?阻击援军吗?”

元瑾瑜见他这般问,也不瞒着了,大方点头:“对,正是此事。”

纪越开始扯谎:“黎白家传绝学,又天资过人,一生中杀伐之气过重,我本以为是他胡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说着说着,纪越还叹了口气:“初初得知此事,我也很是诧异。这样的能力,可与传世名将比肩了。”

元瑾瑜心想,何止是传世名将,能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纪越:“他……不愿掺和此事,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殿下可能无法将他收归麾下了。”

元瑾瑜上前一步,急促道:“我可以给他所有!”

纪越后退一步,叹了口气,他躬身行礼:“殿下,黎白已经离开了。”

元瑾瑜:“什么?!”

他过于惊讶,不自觉地转身看了眼后面的周敖。

纪越继续说道:“今日之战,他损伤颇重,跟我道别之后,就离去了。”

“你怎么能让他离开呢?!”元瑾瑜急道,说出口才发现这话不太对,又找补了一句,“他既然受伤了,就当留下休养,我这里药草医术大夫都有,能给他最好的……”

纪越:“殿下,慧极必伤,黎白有此能力,又怎会没有限制呢?”

元瑾瑜蹙眉:“你这是何意?”

纪越:“唉——他在这里的时间本就不多,这一次能跟着我到处乱跑,其实也是……”

话,不需要多说,留白愈多,听者想的就越多。

元瑾瑜果然被带偏了思维,他睁大眼睛,颤声道:“你是说,他……”活不久吗?

纪越沉痛点头:“是的。”在这里确实待不久,我报完仇,他或许就要离开了。

鸡同鸭讲,两个方向,结论倒是没什么大的差别。

兴奋的情绪刚上头,就被泼了一瓢冷水。元瑾瑜来此的路上,还在想着以后要怎么发挥黎白的用处,才能为自己赢来最大的好处。

一会儿觉得应该让他带兵,说不定这一下就势如破竹直接攻到了京城;

一会儿又想着黎白说不定不通兵法,那可以让他做冲锋,一人斩杀两千余人,单这恐怖实力,就能让敌军闻风丧胆;

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当上皇帝了以后,必定是要派黎白到边境之地,替他开疆拓土。

一通想法下来,元瑾瑜只当自己已经成为了统一大陆的霸主。

至于黎白是否会拒绝,那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他要做的,就是让黎白答应。

然而,一切的美好畅想在现实里,都扑了个空。

若是见不到人也就算了,这到了地方,怎么就听到纪越说黎白活不长久呢?

“你莫不是在诓骗于我吧?”元瑾瑜皱眉,狐疑道。

纪越赶忙否认:“小人怎敢。”

想想也是,没这样诅咒人去死的。元瑾瑜再看了眼纪越,对方脸上的表情很是真挚。

长安……也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

“可他到底是哪家的人?”元瑾瑜不甘,“事毕后,我亲自上门道谢。”

这意思很明显,他要去堵人。就算黎白不行,能出这样卓绝之才的世家,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元瑾瑜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不曾听闻有如此惊才绝世之人啊?

纪越歉意告罪:“小人不知。”

元瑾瑜:“长安!你当知道,我对黎白绝无恶意!他在际州军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曾有丝毫对不起你二人的地方?”

纪越:“不曾,但是殿下,小人确实不知黎白是哪家出身。”

若我说是蓬莱洲,你信么?又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吗?

纪越脸上是愧疚自责,心思却格外坚定。不论元瑾瑜怎么说、怎么想,他都不会把黎白的事情吐露分毫。

元瑾瑜满怀希望而来,怒气冲冲离去。

一路上,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离开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

依旧是那三拨人,依旧是那三类言语,驴头不对马嘴,互相不理解。

纪越走了出来,看着元瑾瑜带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笑了起来。

成文在地上盘腿坐着,正使劲儿掐自己的胳膊,他身上已经有了好多个青紫印记了。

“奇怪哦,怎么不疼呢?”他低着头自言自语,“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啊?不然怎么会不疼呢?”

纪越闻言,低头看去。

唔,见过许多次的人,一个很单纯的孩子。还跟黎白的关系不错。

纪越勾了勾嘴角,转身进去了。

·

元英睿派来的援军携带的那些兵器,给了元瑾瑜和周敖一个提醒,让他们不再似之前那般托大。

好在这东西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装备那两万人,可能已经尽了元英睿的全力。

这一路上,消息都是好的。

但元瑾瑜心里还是闷闷不乐。

黎白没有出面,兵器的来源查不到,只要一想到这两件事情,就很让人恼怒。

偏偏纪越又是一个可造之材,在这段时间里屡建功勋,战场杀敌也毫不手软。

便是元瑾瑜因为黎白的事情对他颇有微词,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实在是栋梁。

周敖顾不上探究元瑾瑜的心思,他正在准备最后一战——京城之战。

这是他们能否胜利的关键,也是成王败寇的最终决战。

“我们已经快到京城了,殿下,这些时日,来投效的人不少,一路上支援的世家大族也很多。”

周敖握紧了手,他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再过两日,就能到地方了。探查的人传信回来,元英睿调了十万兵马守城。”

他叹息:“京城防卫最是严密,城墙高筑,不好拿下。”

元瑾瑜站在周敖身侧,他没这个舅舅高大威猛,身板显得单薄了许多。但这半年多来的杀伐征战,于他而言,也是别样的感受。

“最后一战,”元瑾瑜微微抬头,看着璀璨星空,“我必胜!”

没有失败的选项,一定要赢。

他看向周敖,与对方相视一笑:“一定要赢!”

数十万将士,数百万人的性命,都在他身上背着。

元瑾瑜感受着这重量,没有觉得是负累,反而充满了信心。

所有人都在帮我,连老天都在我这边,我怎么能输呢?

·

逆贼将要兵临城下,元英睿反倒不似之前暴怒。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胳膊架在扶手看,盯着面前这弓·弩,沉默不语。

屋子里的人都被他遣走了,静悄悄的。

屋外值班守卫的人,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天气寒冷,火炉里燃烧的炭火轻轻地爆了一声“噼啪”,转而寂静。

元英睿勾起嘴角,神情诡异,他轻轻拿起弓·弩,细细摩挲。

“我等着你来,这皇位,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坐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

纪越在擦剑,他擦了很久,油灯静静燃烧,豆点光亮,照耀了一室。

这剑染了很多血,他身上也洒落过很多人的血,衣服上的血迹洗都洗不干净。

“我心里,也全是血。”他低语。

全是纪家四人的血。

剑收于鞘,纪越看着那反射的光芒落下。剑鞘冰冷,手上的茧子已经换了位置,不再是拿笔时候的模样。

他从文人,变做了武夫。

可是很开心,见惯了生死,经历了无数危险,他终于走到了这里。

纪越抬起头,看着那一抹燃烧的火焰,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来了,纪茹雪,元英睿。”

我来拿你们的命了。

·

元瑾瑜的勤王军到达京城之后,安营扎寨,休养生息。

待体力充沛之后,方会宣战。

元英睿那边的人本打算趁着他们赶路到此的劳累时刻去偷袭,却没想到,这些人早两天就已经开始轮班慢赶,并未消耗多少力气。

哪怕是最该人困马乏的黎明之前,他们都动作迅速,反倒把来此偷袭的人给围了起来。

纪越收了剑,看着被捆绑起来的人,吩咐将他们找地方绑好。

他睡眠少,一天睡两个时辰就足以精神奕奕了,早就醒来。

考虑到会有人趁夜色来此,勤王军安排好了人,就等着他们呢。没想到还真的有。

纪越掂了掂缴上来的刀,这个跟他们当初在凤岭外遇到的援军所配发的,是一样的。

“元英睿可真有钱。”他感叹。

这东西的出产量极少,耗费极高,当时那两万人能有这样的兵器,应是抱着把勤王军埋在凤岭的念头才去的。

却没料到黎白的存在。

兵器厉害,盔甲坚韧,若是有这样齐全的装备,开疆拓土都够了。

纪越想起来黎白给他的花,笑了笑。

成文路过看见了,憨憨道:“将军抓了贼人,这般喜悦啊!我也喜悦!”

他现今是在纪越手下,脑子不灵敏,性子倒是好。

纪越温和道:“是啊,我也喜悦。”

黎白从未断过跟他的联络,时不时地都会来他面前转一圈。平日里就到处溜达,据说沉迷话本,现今已经开始自己捉刀了。

因为他看完喜欢的,找不到人继续写。

三个时辰前黎白才刚来找过纪越,送了他一束花,插在一个素净的青白瓶子里。

那时,纪越诧异问他:“这是什么?”

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接过去,浅黄色的小花,扎成一束倒也好看。

黎白:“去青山看了看,坟前长出了不少,我摘来给你。”

纪越的手顿了一下。

青山,埋他家人的地方。

手上的动作愈发温柔,纪越轻轻地摸了摸花朵,眼睛弯了弯,他道:“谢谢你。”

黎白:“嗯。”

·

纪茹雪不顾宦官和女使的阻拦,一路闯了进来。

元英睿将自己关在殿内,谁都不见。

“他打到城下了!”纪茹雪推开门,快步走到元英睿面前,“你关在这里有什么用?攻进城来,我们败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后面是一堆面上为难的下人,拥在一团,在门口挤着不敢进来。

元英睿不曾给他们一丝眼神,于是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个低着头恭敬退下了。

门不敢进去关,便只能大开着,离得近的人全都撤出了这处宫外,以避免听见帝后二人的谈话。

纪茹雪不再是盛装,衣服装扮都是简单模样,脸上一片焦急之色。

元英睿懒懒道:“急什么?”

纪茹雪:“元瑾瑜到城下了!京城被围了!这里不过是十万人,他有四十万!越打越多,全天下的人都站在他那边了吗?”

声音逐渐加大,心里格外不安的纪茹雪忍不住迈上台子,到了元英睿侧边。

“你不要这样,我们实在不行就逃吧?啊?”她质问的语气变成了哀求。

元英睿扭头看她,蓦地笑了起来:“逃?你让我逃?”

纪茹雪知道这人骄傲,可她心里太过惶恐,总觉得这一次要败。

而且,元瑾瑜能一路打到京城,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

元英睿挥开了她:“我不可能逃,这天下是我的,皇位是我的,我就在这里。”

纪茹雪跺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元英睿看了眼弓·弩:“我会让元瑾瑜死在阵前,呵,他死了,我看周敖还能怎么办。”

纪茹雪随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了那黑色的弓·弩上。

“可……”她想说,对方继续攻城,哀兵必胜,进来后扶持其他皇室子弟,周敖照样是大功臣。

元英睿嘴角的笑容愈发阴冷,他看向纪茹雪,凝视着她。

他轻声问:“你怕什么呢?难道你舍得,从这皇后的位子上,掉落到尘埃泥土里吗?”

纪茹雪未出口的话淹没在唇齿间。

元英睿见状,笑意加深:“是啊,你不愿意,你当我就愿意吗?”

他一字一顿地跟纪茹雪说道:“这不是皇位之争,这是一死一活的争斗。纪茹雪,我要活,元瑾瑜就一定要死。”

他攥着纪茹雪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直到对方轻呼出声。

·

是日天晴。

纪越留心看了一下,春天到了,花草冒头,树发新芽。

寒冷天气里,这是生机的样子。

勒马停驻,纪越遥遥地望着那灰黑色城墙,斑点大的小人,一个个伫立在那儿。

微微眯眼,纪越从中间找起,试图寻觅元英睿的踪影。

他一定会来,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就像是元瑾瑜站在旗帜之下,遥远,但醒目。

所有人都知道,元瑾瑜在那面黑色的大旗下面。

城门骂战,鼓声激昂,四方城门都有内外对峙之势。

没有内力,无人能将声音传播到对方去。元瑾瑜希望能再次出现神迹,可惜,没有。

唯有鼓声,在这一片肃杀氛围内响起。

纪越找到了元英睿,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好一阵子,右手抬了起来,其上是一架弓·弩。

不是很大,也不小,通体黝黑,箭矢奇特。

没人能料到,纪越会在这么远的距离外看到元英睿的动作。就连元英睿也从未想过。

他看到了地面上的巨大旗帜,瞧见了那战车。

元瑾瑜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手里握着长·枪,站在那里。

元英睿抬起了手,抬起了那把弓·弩。耗费良匠近一整年的功夫,自京城事变之前,他培养势力的时候,就已经在做这把弓·弩了。

“永别了,”元英睿勾起唇角,瞄准了元瑾瑜,“我的弟弟。”

他信心满满,脸上有了笑意。

“嗖——”这箭离他远去,射向它该到的地方。

元英睿等着他幻想中的场景出现,他已经看到了地上那数万人震惊慌乱的样子。

“邦——邦——”

两箭连发,元瑾瑜大军里射出来了两个箭,一支打在黑箭箭身,一支打在箭头,前后不过瞬息。

元英睿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半空中一声“嘭——”炸响了烟雾,随后有三支箭矢落在了地上。

城墙外的空地上,此处无人。

元英睿目眦欲裂:“什么人!?”

有属下在一侧禀报:“听闻敌军内有一神箭手。”

“这么远的距离他胳膊是铁铸的吗?!”元英睿猛地转身揪住了这人的衣领,“这力道速度是常人能有的吗?!”

属下脖子仰着,直面元英睿的怒气,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元英睿狠狠地松了手,直把这人推得摔在了地上。

“呵,一次可以,有本事你继续。”

他还有两支箭。

·

纪越还有十支箭,黎白后来又给了他的。

这一幕让双方的人都有些慌乱,和不解。

元瑾瑜看着那箭朝自己而来,但是距离不过一半,就被这边射出去的两支给打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纪越做的。在整个勤王军内,纪越的箭术堪称第一。

元英睿射出第二支箭的时候,纪越已经搭好了弓,只等着对方。

将余下两支一一打乱,纪越凝神望去,城墙上那人已经气急败坏了。

“我见到你的这一刻起,你所有的计划,都将不复存在。”纪越低声说道。

他抽了唯一的一支白色羽箭,这是黎白另外做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触手冰凉。

凉到心里发颤。

纪越拉满了弓,箭尖对准元英睿。

一次呼吸之后,他强硬地错了一点位置,瞄准了元英睿的肩膀。

他还不能死,纪越按捺下自己疯狂的恨意,让自己稳下来。

他还不能死,纪越这样告诉自己。

他要去我纪家坟前磕头,他要死在那里。

而不是这里。

纪越松了手,“嗖——”破空声响起,这枚特殊的箭带着不一样的威力,飞速向元英睿而去。

但我要收一点利息。

纪越看到元英睿的右肩被这白色的箭矢贯穿,鲜血喷了出来,伤口隐隐结了白冰,又转瞬消失不见。

城墙上有人喊着“护驾”“太医”“来人啊”……一时间忙乱起来。

没人想过,纪越的射程能到这样可怕的距离。

元瑾瑜心惊之际又是庆幸,好在他是自己这里的。

还是元英睿推到自己这里的。他嘲讽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晚上十一点更新,不晓得多少字,完结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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