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衡惯常不喜欢冷酷清高的人,羸弱的妖修也不得他青睐,只唯独喜欢娇艳似红花的模样。

方星剑不娇,但是艳到骨子里。

配合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反倒更让人想撕开他的假面,让他被迫承/欢。

换句话说,他垂眸就能挑起征服欲。

金衡伸出五指,随手掐诀,威压便化作游蛇,稳稳绑住方星剑的手腕,将他像兔子一样提起。

青衫从袖口垂下,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臂,白如皓月,上面却攀爬着新旧伤痕。

如美玉裂纹。

金衡眸色一沉,任由暗室门重重关上,断绝所有光线。

这里是城主府的暗室,能够束缚住化神期以下的修士,不论他实力有多强,到了这里,都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方星剑皱了皱眉,霸道的冷冽薄荷苦药味道传来,炙热的呼吸在朝他靠近,那人就站定在他面前,一步之遥。

金衡哼笑一声,抬手就握住方星剑的下巴,挑衅道:

“你可知,伤了我是什么下场?”

方星剑本就是炽阳之体,体温比常人还要高些,只是触摸到一点皮肤,竟让烫的金衡心里一动。

他被迫抬起头,虽然看不见面前的场景,但面前人显然没有善意。

对方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就是当初巅峰时期,恐怕也只有五五之数,更别提现在凡人之躯。

虽狼狈至此,鸦羽似的长睫却连一丝颤动也无,有恃无恐的笑了笑:

“算你运气好咯。”

金衡一愣,眸光打量着他,浅浅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方星剑垂着眸子,猩红的舌尖滑过唇角,薄唇微微发亮,看的金衡喉咙一紧。

他语气很轻,却带着有恃无恐的气势,笑意不达深处,似有若无道:“运气这样好,才能躲过我手下的剑。”

金衡瞳孔微缩,兀的捏住他下巴的力气更大,白如玉的皮肤上留下红痕。

他松了手退开一步,反倒觉得这人真是有趣得紧。

金衡喜欢火辣的人,更喜欢把火辣的人变成呆滞的奴隶,只听从他一人的温顺猫儿。

“真是可笑,要是有本事,你还能被我带进来?”

他边说边细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宛如情人一般温柔的整理方星剑的衣领,倏地发狠一扯,只听布料刺啦一响,变成碎布。

金衡仿佛能闻见他皮肤上散发的阵阵香气,低下头,贴近他脖颈嗅了嗅味道。

方星剑仰起脖子,动作却像是在欲拒还迎。

金衡心里跳快一拍,心里暗道这人还真是懂事。

他自然不愿辜负美人好意,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他的脸颊。

只听美人吞咽一声,喉结上下滚动,金衡心痒难耐,就要上前抱住他。

陡然,方星剑睁开双眼,瞳孔中的湛蓝光透过暮云纱,隐隐闪耀。

仿若日光下的凌凌波光。

金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正踹中□□,直直飞了好长一段,才砰的一声狠狠砸上墙壁。

束缚方星剑的力量一松,他双手垂到身边,眼里的光线仿若在黑暗中连成线,长剑微微震动。

“剑来。”

声音很轻浅,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长剑鸣响,锵声灌耳。

脖子旁的衣物破碎,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长发落在颈侧,乌黑与柔白交织,反倒多了几分高岭之花的禁欲气质。

他双指并拢,表情漠然,直直盯着墙下的金衡,长剑飞起静待他的吩咐。

“去!”

话音未落,剑已到金衡眼前。

——砰!!

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外头日光照了进来,牢固的暗室被他豆腐似的打碎。

金衡的本命法宝碎了一地,方星剑一剑来的汹涌又突然,打得他呕出心间血。

他紧紧捂住胸口,浑身乏力,声音颤抖,几乎要吓得尿出来,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指着方星剑:

“怎么,怎么可能!!”

他狂吼道:“你怎么可能是化神期大圆满!!”

元婴之后是化神,化神之后就是大乘期。

而整个魔域,大乘期也只有堪堪几人。

化神大圆满,别说他金衡,就是他爹金池来了,恐怕也要皱皱眉头。

金衡双腿在地上乱蹬,拼命往后退,只想赶快逃离这人的手中,什么花里胡哨的情|欲都消减,只剩求生欲望。

方星剑直起身,嗡鸣长剑回了手中,正兴奋的颤抖。

他逆着光,浑身灵气暴涨,和周围的魔气交织,隐隐炸响。

方星剑难得畅快一笑,紧握住剑柄。

“那小鱼儿倒是没说谎。”

风一吹,脖颈处皮肤有些凉意。

笑容只留了一瞬,便瞬间冷下脸,眼神凌冽得像是裂谷冰川。

他身影如鬼魅,呼吸间便到金衡面前。长剑没有片刻滞钝,直取他项上人头。

可血溅满天的场景并未出现,一道更霸道的力量剑身。

方星剑皱了皱眉,并未收剑,改了方向刺向来人。

金衡却意识到救兵来了,连忙躲到金池身后,紧紧抱住他的靴子,哭嚎道:

“父亲,父亲救我!”

金池没想到能遇见这么多“惊喜”,一面抵抗着方星剑凌冽的剑招,一面细细打量着他的狼狈,瞬间便明白了状况。

他不悦抿唇,一脚踢开金衡,向不远处的老仆交代:

“带下去,先封了七脉。”

化神期大圆满的攻击下,金池还能游刃有余的回招,方星剑心中震惊,剑意便露了缝隙,竟被金池反招击了回来。

他本是硬生生拔高修为,一招败,再战就要露出马脚。

是以顺着力道退后好几步,蜻蜓点水般飞到房顶,离金池远远的。

金池也不追,只站定在原地,传音入耳:

“小友,又见面了。”

视力虽已恢复,隔着暮云纱,只能模糊看见一道人影,负手立在下方。

方星剑站在屋顶上,语气冷的掉渣:“这便是金城主的待客之道?“

金池客气退步:“让小友受辱,是在下教子不严。方才小友已经听见,我让人封了他的七脉,今后他再不能修炼。”

方星剑抿了抿唇。

金池情深意切:“只求小友留他一条命,我只有他一个孩子。”

方星剑当然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他现在修为若是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握剑的手攥得紧紧,却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剑修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若下次我再见到他,定会杀他。”

金池微微笑:“我会看好他,落到小友手中,生死看天意。”

方星剑察觉体内灵气开始弥散,估计是金珠的作用到了时限。面前的视野逐渐浑浊,他不再恋战,左手捏诀,御剑飞离城主府。

金池定定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直到看不见方星剑的踪影,才上前几步,在破碎的暗室墙边寻找着什么。

片刻,他弯下腰,在残垣断壁中拾起一片碎衣,竹青色。

仿佛还带着微微体温。

老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交代道:

“金公子已经昏睡过去,老奴检查了一下,只是心脉逆血,略微几处小伤罢,并无大碍。”

金池将碎衣放进储物囊,径直走在前面,面上挂着阴冷的笑,漠然道:“既然他不听话,那就把他关在府中吧。”

老仆神色微动。

金池偏了偏头,并未停步,只是笑意渐渐落下:“祝姜,你照做了吗?”

祝姜紧随其后,语气一如往常,忠厚老实:“自然,主人可要去看看?”

金池打开折扇,语气浅淡:“不了,让他睡着吧。”

祝姜眼神略暗,心里恨透了那个不知名的剑修,只得应了声是。

*

回到住处时,灵气已经散尽。

那金珠效力果然不一般,只是后遗症却更加难熬。

他丹田经脉已经乱成碎片,灵气暴涨却让经脉承压更大,只会痛苦翻倍。

方星剑连指尖都疼的痉挛。

但脸上却挂着笑。

即使只拥有片刻,这等强大的破坏力,谁又能拒绝这个诱惑呢!

他轻笑出声。

怪不得坠魔之人那么多!

这样疯狂的修炼速度,不用几十上百年悟道、打坐,一日万里!

只要尝到一点甜头,无数人都会为这罐子蜜打破头。

谁不愿意更加接近长生大道,站在最高处仰望地下的蝼蚁。

但片刻之后,方星剑还是冷静下来。

他躺在冰凉地板上,身上无处不疼,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这种力量,终归不是自己的,只有一剑一式,刻在骨子里,融进血肉里,才是自己的道义。

金池的力量太过强大,今日但凡有一点留下他的意思,方星剑这条命也交代出去了。

他强撑着身体起身,破旧风箱似的咳嗽几声。

不能在万朝城多待了,趁着传送阵开,马上就得离开这里。

他随手拽了一件外袍,遮住狼狈身形,便出了门。

*

宫无忧房内。

阿奚还在劝她吃点东西,却不见这鲛人神情越来越奇怪,害怕、担忧、还有些害羞。

阿奚放下手中糕点,直起腰锤了锤,望向外头天色。

华灯初上,星点橙光。

阿奚有些担忧:“真不知道方大哥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这时候还没回来。”

鲛人搅动的手指忽的顿住,湛蓝眸子颤了颤,终是没说话。

门吱呀打开。

正是两人担心的方星剑。

看见他的一瞬间,宫无忧瞳孔剧烈颤动,鱼尾高高扬起,耳后的鱼鳍都立了起来。

她陡然尖叫出声:“你真的用了金珠!”

方星剑带上门,静静站在一边。暮云纱下的双眼仿佛在凝视她,直看的宫无忧脸红。

他声音平淡无波:“确实很管用,还要多谢你。”

宫无忧矜持低下头,又搅了搅手指,语气竟有些娇羞:

“这可是千金难......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些小东西罢了。”

忽的,她想起什么,骤然抬起头,这才见他换了件不适宜的外袍,下巴处的红痕刺目。

看样子经历了一场恶战。

宫无忧抿了抿唇,指挥阿奚道:“你把他扶着坐下。”

阿奚脆生生答应,递了根凳子放在他身边。

宫无忧见过许多人用金珠,但就连死人都是痛活过来的。

只有方星剑,除了面色惨白,竟然和平时相差无二。

方星剑问:“阿奚,你可知传送阵什么时候开?”

阿奚自小在万朝城长大,虽说没去过西锦城,但也常听人说。他细想了下,随即答道:“月圆之夜,传送门就会开。”

他又扒开窗,探出头瞪了眼月亮:“恐怕就是今明两日了。”

方星剑皱了皱眉,随即吩咐道:“我们今天就走,马上收拾东西。”

阿奚挠了挠脑袋,提醒道:“那,赤玉呢?不等他了吗?”

赤玉。

暮云纱下的鸦羽长睫颤了颤。

被困在暗室中时,疼痛就像是钩子,忽的把回忆都牵扯出来。

小狗似的家伙脆生生的叫他哥哥,若是交代在了城主府,世间也会有人为他难受吗?

这念头只出现了片刻,就被他自己揉成一团扔掉。

他道心动摇了。

这不是好兆头。

方星剑甩甩头,不管什么样的情谊,最后都会变成拖累,最好趁早快刀斩乱麻。

剑修身边,只用跟着剑就好了。

不自觉地捂住胸前旧伤,语气冷漠又坚硬,仿佛在刻意为柔软的情绪装上甲胄:

“不等他,我们即刻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