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悦还没有开始张嘴骂人,任筠就率先钻进了她怀里,仰头看着她,让自己显得更加娇小可怜,双眸迅速变得水汪汪起来,先声夺人:“悦悦,我知道错了。”

一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再硬的心肠,也不由软上半分,池清悦其实并不算很在意任筠贪不贪玩,因为如果不是生存的威胁,她当初也不会疯了似的练习,直到现在养成了苦修的习惯,所以如果任筠只是想偷懒不想修炼,喜欢金银玉石……这些她都是不会去阻止的,顶多只是设立的奖惩制度,等她完成了什么才把东西给她。

但她现在迷上的是什么?

修士最忌讳的便是男欢女爱,但少年慕艾又是常情,所以所有名门大派都会对此严防死守,既是因为少年人心智不成熟,容易冲动之下失了元阴元阳影响日后的道路,也是因为此事向来容易让人痴迷上瘾,尤其是修士各个身强力壮,并不会尝到凡人之苦,所以哪怕是魔门,像九幽宗这种大派,对待此事都是很慎重的,基本年轻时失了元阴元阳的,连纳入亲传弟子的考核,都可能会因此名落孙山。

更不要说,她写的都是些什么?!

池清悦深吸了一口气,她捏着话本,眨眼间,话本就被一簇火苗燃烧成了灰烬,她问:“好看吗?”

“不、不好看。”任筠眼皮一跳,迅速甩锅,“这个是师兄塞给我的,我就是好奇。”

“任筠——!”池清悦磨了磨牙,“那话本难不成也是师兄指导你写的不成?”

池清悦很清楚,谈宰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他坑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任筠:“也、也不是不能说跟他毫无关系。”

池清悦:“任筠!”

她难以置信,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她竟然还不知悔改,都学会撒谎了,竟还想把这些都甩到谈宰头上。

她是看谈宰不顺眼,但也不认为他会干这种事,毕竟这种行为除了恶心自己以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更何况,如果真是一个正统魔修写的,里面的某些情节不会那么点到即止,毕竟魔修就爱看那些,这种一觉到天亮的行为,魔修要是知道了始作俑者是谁,会提刀砍人的。

而且里面异想天开的逻辑和比较细腻的文笔,明显不是谈宰一个大男人能写得出来的。

池清悦一开始其实还抱着某种妄想,试图将锅甩给书斋阳奉阴违,故意改成了更能戳中魔修的话本,但她专门去书斋要回了原本,那字迹根本不可能会是别人代笔的!

她很熟悉任筠的字迹,她写字有种怪异的方正感,隐约看上去像是写惯了另一种字带上的习惯,那种笔锋除了任筠别人是模仿都模仿不出来的。

她明显怒意勃发,吓得任筠眼泪都差点被吓回去了,池清悦冷声道:“哭什么?犯了错的人,有什么资格娇气?”

任筠:“…………”

她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正想说话,就见池清悦提着她后领把她拎了起来,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站在陡峭的崖壁上,四面皆空,刺骨凛凛的风一刻不歇吹来,仿佛体重只要再稍轻一些,就能被直接吹走,跌落到悬崖下。

任筠看得一阵眼晕,连忙抱着池清悦不撒手,小腿肚都在发颤。

“拿着。”池清悦将剑递给她。

任筠看了看,并不是她之前用的轻剑,整体乌黑,看着分量就不轻,她有些手软,接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池清悦面无表情:“挥剑一万次,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我就带你回去。”

一、一万?

任筠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她之前连挥一百下都嫌累,每天基础剑法练到觉得酸痛了自己就停下了,池清悦也没催过,似乎是觉得她不适合练剑,所以并不强求,任筠下意识想抓住池清悦,谁知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她看了看周围深不见底的深渊,恨不得两眼一翻晕过去。

但尽管没晕,任筠也差不多要被吓懵了,她看不到池清悦的人影,周围也荒无人烟,连只鸟都没有,仿佛全世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烈风还没有减缓的时候,刮得人只觉得睁不开眼,有时还会陡然增大,吹得人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刮下去。

任筠蹲在地上,甚至都不敢站起来,之前去什么地方都有池清悦在,任筠其实是不怎么害怕的,毕竟再凶险也有人保护她,有依靠在谁会觉得害怕?

但现在不行,任筠实在害怕,她知道池清悦肯定在某个她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但她仍然觉得害怕,哭了好半天都不见人过来,直到天色渐暗才意识到她是来真的,这才拄着剑站起来。

任筠不敢闭眼,怕自己出事,但睁眼看却更加害怕,人对大自然的敬畏心不是那么容易抹消的,尤其是她的周围根本没有围栏,地方还小,走一两步远就仿佛会掉下去,这让任筠给自己加油鼓劲了半天,才拿着剑朝空中一挥,毫无章法。

剑的重量不小,任筠只这么一挥,便因为剑的重量和大风一个踉跄,让任筠冷汗都直接下来了,毕竟这一个没站稳可不是摔倒那么简单,万一池清悦要是没有及时出现,她就真的没命了。

任筠咬咬牙,努力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挥出第二下,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以往练剑时的学的基础剑法的方式挥出,但剑实在太沉了,让她很难标准的挥出。任筠并非全然不学无术,她也清楚实力才是傍身之本,但要她像池清悦那样苦修,不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空间是不可能的,不过学习时她确实是比较认真的,现在被扔到这种地方,胡乱应付对自己也没好处,所以她选择好好练剑,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艰难,半天功夫,任筠才做出一式标准的。

也是这标准的一挥,剑上才显露出一个泛着白光的‘一’字,让任筠顿时觉得自己心脏病都犯了。

合着她忙活了这大半天,就这一下是作数的?

任筠人都傻了。

不至于这么狠吧?

任筠还抱着池清悦会中途心软的可能,除了这么自我安慰,她也没别的办法让自己保持活力的,毕竟敷衍不过去就只能让对方看到诚意,不然对方气不消以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然而标准的挥剑做了不到五十下,天色就已经黑了下去,任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感觉到风比白天更大了,呼啸而过时就像夹杂着恶鬼的咆哮,让人没办法不害怕。

任筠胆子其实算不上小的那种,很多东西适应了一下就不害怕了,但她娇气,普通人能忍耐下的东西在她这标准都会下调,本身又很少吃苦,一旦又饿又累,就会不止一次的在心头冒出放弃的想法,她的胳膊现在就像是灌了铅一样,眼前都开始发黑,但她不敢停下,这里不是她家,她不能失去池清悦这个靠山,没了她她是没办法好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

是她太得意忘形了,明明有机会在话本没流出之前就阻止一切的,但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出事了也能把池清悦哄过去,她从来都是这样,容易得意忘形,可这里不会有给她试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