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四爷也不管康熙和三爷看着他怨念的目光,一手点心一手茶不慌不忙的吃着。
康熙盯着自己儿子好一会儿,突然觉着自己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大喝一声:“梁九功,给朕也?拿点吃的来!”
“既然汗阿玛饿了,那便让梁公公上晚膳吧,这点心不太顶饱。”四爷嫌弃的将手里的点心丢在一旁,一副等着吃饭的样子。
康熙被他气?乐了,心里也?明白儿子这是在担心自己,胸中的一口闷气也?消散了大半。
三爷和四爷陪着康熙用了一顿晚膳,康熙终于有心思搭理三爷了:“老三啊,既然此事是你告发的,那朕便交给你调查了,务必要?查清楚其中的原委。”
康熙也?是想通过此事再看看三爷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三爷有些惶恐,但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等三爷告退后,康熙对四爷道:“你说,老大他真的这么恨朕吗?”
四爷劝道?:“汗阿玛不要?多想,这巫蛊之事本就子虚乌有,岂能当真?且等三哥仔细调查之后再看,儿子是不愿意相信大哥会做出这种事的。”
康熙失笑:“你不愿意相信,朕也?不愿意相信,希望他是被人陷害的,不然朕这个阿玛当的,可就太失败了。”
此事的后续调查,四爷并没有插手,一来不想三爷多心,二来也是为了避嫌。
但事情依然如前世一般,半个月后,胤褆被夺爵幽禁,而三爷则是将自己关进了武英殿修书,自此不再与朝臣来往。
而置身事外的四爷,却突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如今再没有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兄弟。
被困在府中的八爷知道了这个消息,沉默了良久,终于感叹道:“还是老四棋高?一着啊,如今倒是叫他独领风骚了。”
随即,他对着身边一个黑衣人道?:“咱们之前准备好的那步棋可以用了。”
黑衣人领命而去,八爷却一个人执起酒杯,自言自语道?:“任你人前多风光,不知怕不怕后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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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胤褆被幽禁一事,朝野上下也?是风言风语不断,而看起来获益颇多的四爷,也?处在风暴的中心无法逃避。
而让四爷最烦心的,倒不是亲贵大臣们若有若无的试探,而是京中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
其实这流言也?在四爷的意料之中,毕竟那日弘昀受伤被众多宾客看到,总会有些后宅争斗之类的传言,可四爷没想到的是,这一件小事竟然传来传去传成了他虐待妾侍庶子!
人们听惯了王府后院宠妾灭妻的传言,突然听到了这么个不一样的,顿时就感兴趣了,没几日的功夫,京城中就传的沸沸扬扬,甚至于有好事的御史竟上奏折参了四爷一本。
四爷坐在养心殿内,对着那本极其无聊的奏折憋气?,而放任儿子处理奏折,自己在梁久功的搀扶下遛弯的康熙爷却是好奇的走过来,将那奏折从四爷的手中拿走,仔细的看着。
看着看着康熙就笑了,他啧啧的道?:“老四啊,知道你跟你福晋关系好,弘晖也?是个顶好的孩子,但是这儿子还是多些好,将来也有人替你分担些不是?”
四爷一头黑线:“汗阿玛,这种捕风捉影的御史当真是白拿俸禄,应当整治一下才是。”
康熙笑眯眯的道?:“言路不能闭塞,御史干的就是闻风奏事的事情,也?不能算他们失职。不过你府上这点事儿如今确实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朕瞧着,倒不如先?将你那侧福晋接回去,人关在你府里,总比在庄子上安全。”
说罢,康熙也?不强求四爷答应,不再纠结这件事情,而是继续溜他的弯去了。
四爷回到府中,却是明白了康熙这话的意思,因为庄子上的人来报,李氏的食物中竟然被人投了毒。
幸好李氏这些日子想念弘昀,并没有吃下去多少,但是人现在还昏迷不醒。
联想到近日的传闻,四爷突然明白了康熙话中“安全”是什么意思,在这个时候,若是李氏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他才算是真的有口难辩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四爷,马上到正院同福晋商量,福晋也?正在为此事发愁,她这些日子给大格格相看的时候,那些勋贵人家都明里暗里的打听,倒像是她真的虐待了李氏母子一般。
福晋对李氏虽然很是厌恶,但是与四爷商谈之下,也?明白了四爷如今的处境,康熙爷话里话外都有重用四爷之意,总不能因为一个李氏坏了这大事吧?
于是夫妻二人商量后,决定先?将李氏接回府里养病,左右现在李氏中毒昏迷,也?闹腾不起来。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去庄子上将李氏接了回来,谁也?没有惊动,直到李氏躺在雍亲王府她原来的小院子里的时候,福晋才叫人告诉了大格格和弘昀。
弘昀脚伤未愈,行动要慢些,而大格格则是接到了消息便赶紧去看李氏。
一进内室的门,就见李氏躺在床上,面色尚有些青黑,福晋请了太医来给她诊治,此时太医正在给她扎针排毒。
见?大格格进来,福晋对她招了招手道?:“你额娘在庄子上遭了暗算,我跟你阿玛担心她的安危,就把她接回府里来了。刚太医说她中毒不深,很快就能醒过来,只是她如今身子虚弱,你就先不要?搬回来了,等以后她好了再说。”
大格格眼圈发红的点了点头,紧张的看着李氏,在太医拔掉李氏手上的针的时候,李氏悠悠醒转过来,睁开了眼睛。
“额娘!”大格格扑到床前,眼泪滑落,“您感觉怎么样了?”
李氏神色恍惚的看向大格格,眼泪也?是掉了下来,她费力的伸手抓住大格格的手道?:“却没想到,我们母女还有再相见的一天。”
大格格泣不成声的埋在李氏的被子里哭,福晋见?李氏无碍了,便转身离去,在门口正好碰到了被小太监背过来的弘昀,弘昀想要下来行礼,却被福晋制止了。
福晋淡淡的道?:“不必下来了,你且进去看看你额娘吧。若是想搬回来住,就使人去正院与我说一声。”
弘昀却立刻说道?:“多谢嫡额娘,不过最近师父留的功课多,我还在住在前院方便些。”
这没多久的时间,弘昀整个人就像是长大了几岁一般,让福晋不由得心头一紧,她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把弘晖教的太傻了些,如今看来,这弘昀的心机着实?深沉,以后可得让弘晖离他远一些,以免再受了害。
而此时的弘晖却是又跟着十四爷跑到圆明园里玩去了,这次出门,他还偷偷摸摸的将安氏给带上了。
安氏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府里的绣房伺候,许多年没有出过府门了,弘晖与她熟悉了之后,对她颇为怜惜,正巧十四爷约他出门,他便叫安氏打扮成婢女的模样,跟着他一起出来玩。
十四爷也约了十三爷,十三爷却带了瓜尔佳氏一起来,二人正甜甜蜜蜜的牵着手在看圆明园的大门,就在十四爷感觉有些郁闷的时候,却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弘晖回头又扶下来一个小姑娘,二人也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十四爷:……今儿出门怎么就没看一眼黄历呢?说好的三个人一起去偷四哥的大鹅吃,这一个个的都带着女人还怎么玩?!
十四爷不开心了,十四爷忧伤望天,可那两对儿甜蜜的人儿却无心顾忌他,自顾自的往园子里去欣赏美景去了。
十四爷出离愤怒了,十四爷不想伺候的,转身出了园子,翻身上马,回府去找他福晋去了——
呸,谁还没有个能牵手逛园子的人啊!
弘晖是第一次跟姑娘出来逛园子,心里也?是紧张的很,安氏就更没有经验了,两个人慢慢的走着,说是来看风景,却都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偶尔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目光,却又如同被烫到了一样,红着脸移开。
十三爷和瓜尔佳氏在他们身后跟了一会儿,却是相视一笑,两个人悄悄的拐进了另外一条路——
孩子大了,让他自己玩吧。
弘晖走了许久才发觉身后跟着的人少了,他回头去找,却是早已不见?了十三爷的踪影。
弘晖挠了挠头,回头看向安氏,犹豫着问:“要?不,咱们自己逛?”
安氏害羞的满脸通红,轻轻的点了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弘晖便悄悄的伸出手去,碰了碰安氏的手,安氏感觉到了,却没有躲,而且也?悄悄将手往弘晖那边靠了靠。
得到了鼓励的弘晖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了安氏的手,安氏停住了脚步,将被弄疼了的手从弘晖手里拿了出来。
就在弘晖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的时候,安氏重新拉起弘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红着脸笑着说:“前面的风景甚好,爷带我去瞧瞧?”
弘晖顿时有了精神,拉着安氏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的给她讲着这园子建起来的过程,安氏乖乖的听着,一边点头一边一脸崇拜的看着弘晖。
而就在他们身后的一出树林里,兰清漪正死死拉住想要走出去叫住儿子的四爷,等弘晖他们走远了,她才松开捂住四爷嘴的手,嗔道?:“人家两个甜甜蜜蜜的逛园子,十三爷都知道避开,爷你冲出去做什么?”
四爷气道?:“这小子又逃课溜出来,竟然还拐了个婢女出来,爷还不能管了?”
“那个安氏我见?过,是福晋给大阿哥预备的,可不是什么婢女,以后要给大阿哥做侍妾的。”兰清漪笑嘻嘻的解释。
四爷哼了一声:“你就跟着福晋胡闹吧,都没人跟爷说一声。”
“哎呀,不是还没成事呢么,福晋说了,人先放在大阿哥身边,要?等跟爷说了才给过了明路呢。”兰清漪偷笑,四爷真是越来越小心眼了。
傍晚时分,弘晖可怜兮兮的被四爷给拎回府,眼看着四爷还打算把他带到前院去教训一番,兰清漪笑着解救了他,将四爷给扯到清溪院去了。
逃过一劫的弘晖赶紧去了正院找福晋,还是得赶紧给安氏过个明路才行。
而此时李氏的屋子里,大格格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亲额娘。
“额娘,您这是到底要?做什么啊?”大格格无措的看着李氏塞进她手里的药,“我怎么可能去给弘时下药?”
李氏靠着被子坐着,眼神里却透着冰冷:“这又不是要命的药,只不过是让弘时贪睡一些罢了,松格里,你额娘我如今回来了,就不会让别人霸占我的儿子,你刚刚也?听到弘昀讲了,宋氏自己生不出来,就想把弘时变成她的儿子,竟然还不告诉弘时他亲额娘是谁,我岂能忍?”
“可是,您可以去跟阿玛说啊,弘时是您的亲儿子,阿玛总不会不许他认您吧,您又何必用这种手段呢?”大格格都快要?哭出来了。
李氏却有些不耐烦了,她直勾勾的盯着大格格:“弘昀与我说你已经偏了那几个贱人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罢了,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且看那些贱人能给你找个什么好人家吧!”
大格格还要?劝,李氏却直接躺下,把头埋在被子里不再看大格格一眼,大格格又求了几句,李氏却完全不搭理她,反而是高声喊婢女进来让熄了灯,说她要?睡了。
大格格没办法,只能先退了出来,可此事就像是一块铁一样压在她的心上,她害怕她不答应额娘会另想办法伤害弘时,可又不敢将此事说出去,怕额娘又被送回庄子,一时间竟觉着自己无路可走,一个人站在花园里哭了起来。
见?大格格迟迟未归的耿格格心里担心,正带了人出来找,却看到了哭泣的大格格,她以为大格格是在李氏那儿受了委屈,走上前去,将大格格揽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了,大格格不哭,你是大人了,要?坚强一点哦。”
大格格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耿格格,轻声问道:“若是您碰到一个两难却又不得不选的选择,您会怎么办呢?”
耿格格微笑着道?:“大概就是选择自己认为对的那一种吧,人这一生,总是面临着许多抉择,而我,也?曾经两难过,我遵从了自己心中的道?理,虽难过,却不悔。”
大格格看着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的耿格格,喃喃自语:“不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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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今年与前几年最大的不同是什么,那必然是康熙没有了想要出巡的计划。
即便是刘太医用尽了办法,也?只能保得康熙一时的无虞,可若是想出门,别说是去江南或者塞外了,就是去京郊,刘太医都没有把握不会出问题。
所以康熙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紫禁城里,连去畅春园的想法都没有了。
每日都与康熙在一起批奏折的四爷自然能看出康熙的苦闷,可是他也?能从康熙越来越瘦削的身形中,看出康熙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实?在是不敢劝康熙出去走走。
思来想去,却是兰清漪给了他提示。
一日,兰清漪在四爷书房里找画的时候,却叫她找到了一副大清疆域图,顿时起了好奇之心,拉着四爷指着地图问东问西的,偏巧四爷做过一世帝王,对大清的疆域很是熟悉,所以自然都能答得出来,答着答着,他便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画一幅大清江山图献给康熙。
这主意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加上四爷又帮着康熙处理朝政,一直很忙,所以一直画了将近三个月,才算是完工。
四爷命人将这幅画装裱了起来,挑了个好日子,送进宫献给了康熙,康熙收到后果然龙颜大悦,而此时四爷则是收到了他与康熙的友好度到达90的系统提示。
康熙将画轴慢慢打开,一点一点仔细的看着,这整幅画卷长达三尺有余,四爷将自己见?过的各地风光衔接在一起画就而成,虽然比起宫廷画师,画功并不算是最为精细的,但是胜在意境和构图,让人仿佛身临其中,整个场景栩栩如生。
康熙就这么仔仔细细的看着,一幅画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四爷笑道?:“如此,朕也?算是又重游了一遍这江南塞北,却是没有遗憾了。”
四爷听这话有些心惊,康熙却是制止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而是缓缓的对他说:“老四啊,朕觉着,这宫里该有一个皇后了。”
四爷倏然抬头看向康熙,这话已经是明示了,既然是对他说的,那这皇后的人选,必然是他的亲额娘,德贵妃。
康熙似乎陷入了回忆,他淡笑着道?:“朕记得初见?你额娘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人小胆子却不小,敢抬起眼睛看朕,如今一晃也?几十年了,她为朕生儿育女,教养出你这样的好儿子,这个位置是她应得的。”
封后是大事,不是随口一道?圣旨便行了的,虽然康熙曾立过三位皇后,可除了元后,其他两位都是病重受封,礼仪规矩一切从简,但康熙想要给德贵妃做脸,自然不能将就,于是亲命礼部按元后的规矩稍逊一等准备,纳采礼与大征礼俱全。
封后的消息一传开,后宫里算是炸了窝了,太后那儿倒是挺乐呵的,她觉着这宫里是需要?有个皇后管着才算齐全,而最难过的,莫过于佟佳贵妃。
她一入宫就封了贵妃,总想着自己也?能如姐姐一般得个后位,可如今却叫德贵妃抢了先?机,叫她只能哀叹自己命苦,无子无女又哪有资格争呢?
其他育有皇子的惠妃宜妃之流,却是只能感叹德贵妃运气?好,生了个好儿子,继而埋怨自己儿子不够出息了。
而德贵妃,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没有如图其他人想象中的高?兴,她沉默了片刻,却是起身来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康熙坐在龙椅上,笑着看着德贵妃走进来,招了招手,一如当初年少时他笑着叫她进来时的模样,可是德贵妃却看到了康熙瘦削的身子,苍白的脸色,和那头不知何时已经遮掩不住的白发。
她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康熙却将她拉到身边,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口中笑道?:“都要当皇后的人了,怎么还像当初那个爱哭的小姑娘?”
德贵妃缓缓靠近康熙的怀里,抱住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和不熟悉的药味,心里的话却说不出口——
皇上,如此着急的封后,您是不是不能再陪着臣妾继续走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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