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轩花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来思考陆洱所言的真实性,然后发现不论是真是假,他都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佐证的证据,可是陆洱的表情太真实了,不像是假话。

于是他又花了半分钟时间来反省自己。

没有人能够比自己更了解自己,郑明轩一向清楚自己有什么坏毛病,他多疑。而他多疑的本质来源于自己就是个擅长不择手段的人,于是评判他人时不免代入自己。

这个糟糕的特性让他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因为在那个由纯粹的利益进行维系的系统里,真正的“慈善家”是要被啃噬干净的。

越是预料地准确,越清醒知道自己比其他人本质更加罪恶。

郑明轩自以为能够看透大部分人,剩余的小部分,就算摸不透彻,也是八九不离十,可是遇到陆洱的时候,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犯下了名为偏见的谬误。

这也没办法呀,谁叫陆洱面对自己要攻略的对象时,乃是真正的心门大敞,一番“倾慕”之情毫无遮掩,将“信任”毫不客气地一股脑丢到郑明轩身上。

让郑明轩忍不住想:就算他谎话连篇如何?就算他对他敞开的心扉里还藏着坏心思能怎样?反正这人就连带着点儿坏心思,都是向着他的。

恐怕在这个人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一根名为兄弟阋墙的弦儿。

小小的愧疚感在郑明轩那儿冒出苗头,为自己刚才的逼问与质疑,只是这点儿愧疚还没来得及抽芽就被他掐灭了。

“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宴会,随意准备就好。”郑明轩上下仔细打量起自己名义上的弟弟,最终做出了如此的评价。

“嗯?哦。”这是让他一起去的意思?

太委婉了。

陆洱在通讯录上发了条信息:去。

“小鹦鹉”:???

冬易还在思索到时候自己找个什么借口能把陆洱邀过去,他们身份相近,这个借口还真有点不太好找,下一秒就收到了信息,不免多想。一大串文字发送过去,旁敲侧击地问“怎么突然改变行程”、“是不是郑明轩那个狗东西对你不好还是又干了什么”、“不过你要是自己想通了也不错,郑明轩不是什么好人”……如是种种。

太多了,陆洱没全看完,只粗略过了个大概,便回复:没事。

陆洱是真没事,小羊羔都乖乖送上门了,大灰狼还能仅限于亲吻,不由得令人怀疑是不是不太行。

算了,往好了想,万一这是设定呢?

对哦,他进游戏的时候考虑到要开直播,选的是全年龄向来着…破案了。

[陆洱:考虑到直播平台要求,本游戏仅展示全年龄向部分,非全年龄向部分主播决定下播了寄几玩:)]

最后这个微笑也是相当过分了!

但是好馋,这游戏什么时候开公测,再吊人胃口又不报具体时间,他们要开始记仇了!

“郑总,您刚才选购的衣服到了,现在送进来吗?”门外响起小助理的声音,陆洱抬头看了一眼,颇有几分“方才需要的时候不在,现在来破坏气氛”的意味。

郑明轩不自觉扬起唇角:“让他们现在拿进来。”

衣服?什么衣服?

陆洱疑惑地看向郑明轩,对方却不理他,只是看着办公室门口,在等待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就知道了——小助理带着俩移动单杆衣架进来了,上面挂满的都是衣服,款式各异,甚至男装女装混在一起。

陆洱上次看见这样的衣架还是在他设计师朋友的工作间里,有客人来看衣服,挑中了就挂上去。眼前这个架势,不用猜想就知道,都是郑明轩挑中的吧。

陆洱拎起里面一条长款礼服裙,眼神疑惑看向郑明轩:没想到呀,在其他方面玩得这么开吗?

[我也是小鹦鹉:讲个笑话,随意准备就好(拿出两衣架衣服)。

玻璃瓶:谢谢,已经笑死了,郑哥哥你好会玩哦]

“挺衬你的。”郑明轩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给陆洱手里拎的礼服裙做出评价。

“你什么时候?”这不应当呀,明明刚才一直在他边上工作的,哪有工夫?

不对…陆洱面色一沉,把裙子挂回去大步迈到郑明轩的办公桌前,目光在屏幕下方的菜单栏转悠一圈,果不其然发现了几个比较特别的聊天窗口。

郑明轩悠悠然坐在舒适地办公椅上,摊开手也不阻止,任由陆洱看。聊天窗口不停闪烁,对面发来消息,问试穿如何,喜欢可以直接留下。

“钱我还是会付的。”郑明轩突兀补了一句,“看上了哪件?在这里换就行。”

陆洱忽然觉得一阵窒息:看走眼了,这居然还是个会走古早霸总路线的哥哥。不过拿都拿过来了,为什么不确定一件直接让他穿呢…一只选恐拒绝了选择,并且决定想方设法把问题丢回郑明轩身上。

“我觉得哥哥挑的都好看,都留下如何?”陆洱笑眯眯看着郑明轩,缓缓开口。

“可以。”

“可是都留下了到时候只能穿一件太浪费了呀。”陆洱脸上的笑意更大。

郑明轩挑眉,等着看他要说什么,却没想到下一秒陆洱径直扑到他身上,伸手环住他的腰,随后还动起了手!

“你在做什么?”这么近,唾液分泌的反应比郑明轩说出这话还要快,他迅速招手让小助理离开,不出意外看到了小助理一脸了然的表情。

不是…他只是怕自己克制不住的样子被外人看见。

“量身材。”这是陆洱刚发现的新功能,虽然他本人并没有只是通过拥抱就能知晓对方三围的能力,可是这个功能游戏系统完全可以提供。他很快就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数据,迅速起身在郑明轩的电脑上敲敲打打:按照这个尺码,刚才选的那些衣服,找一模一样的带过来。

“这样就行了,你一套,我一套,到时候就是穿两套,比只选一个不浪费一点。”这个逻辑必然是有问题的,不过反正是郑明轩花钱。

花别人钱的感觉永远这么棒:“剩下的也可以平时穿。”

“嗯,你要剩下哪些平时穿?”

好问题。

“我什么都听哥哥的,这是哥哥答应我的,到时候穿什么也应该是哥哥选。”陆洱不由得夸奖自己这套逻辑甩得漂亮,把选项完美丢了回去。

果不其然,郑明轩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原来他之前那番话落到陆洱耳中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不对,这不重要。

“让我来选啊…”郑明轩起身,在两排衣服里来来回回看了两圈,从里面抓出一条钴蓝长旗袍,上面绣着金边白水仙,“那就这条,换吧。”

“我能穿得下吗?”换就换,玩游戏不需要羞耻心,不过陆洱捡起那条旗袍还是忍不住提出质疑。

这点质疑被游戏友好地提醒:放心穿,没问题,我们游戏出品的服装都完美衬托玩家的身材,不看尺码。

能怎么办?只能夸一句这游戏设计得真贴心。

虽然陆洱本人是完全不介意自己被这样盯着看的,考虑到自己当下的设定,还是稍微挪了挪,躲进阴影处背过身去。也就这时候他才发现,这条旗袍背后,大半材质是柔软的黑色细纱,后背的线条似隐似现,窥几分旖旎风光,两条长纱穿过肩膀处,垂在身后似蛇尾摇曳。

他先是脱下上衣,解开旗袍前襟的盘扣,给自己套好了,再除去冗余的衣物。

他细细调整着,偏过头,手指伸进衣领里。

皮肉馨香腻润,藏在底下的汁液也一定带着特别的味道,是燥喉美酒还是清润甘泉,仅仅一吻可满足不了这份好奇心。

身后那两条长长的黑纱被无端捉住,陆洱想回头,先感觉到的是颈侧毛绒绒的脑袋,然后是凌乱的呼吸、唇舌跟牙。

“哥哥这样会真的吃了我的。”

试图撕咬的动作骤然停歇。

还好,不像某个饿鬼一样,郑明轩虽然这么做,还依旧保留着几分理智,能够听得进去话。

“然后一会儿助理进来,问哥哥其他衣服怎么办的时候,就会看见一具尸体倒在这里,身上穿着没试完的衣装,旁边熟悉的郑总像是乞食的怪物一般。”陆洱伸手一下又一下揉着郑明轩毛绒绒的脑袋,感受着对方听见这份描述时恐慌的颤抖。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这是郑明轩的弱点——对自己的恐惧。也是中午吃茄汁蛋包饭的时候陆洱忽然想到的,一个一直被隔离在正常世界之外却还假装自己正常的人,最恐惧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从坐进这个办公室到现在,陆洱已经无数次放下饵料了,一点一点向郑明轩揭示他fork的本性,偏偏仅限亲吻这般浅尝辄止。

能坚持到现在才显露出失控态已经很不错了。陆洱转过身,蹭蹭郑明轩的鼻尖以兹鼓励。

“哥哥也不想那样吧?”陆洱迅速掐断直播,面对着郑明轩,只是伸出食指压住他两肩,缓缓施力,“那多糟糕呀,这样一来,哥哥可能就要跟那个人一样了,我们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

回应他的是郑明轩茫然无措地摇头,还有声色嘶哑的回答:“你在这里算计我?”

“当然不是,我知道哥哥多疑,我们可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陆洱露出真情实感的笑容,“但是哥哥猜错了我到底想要什么。”

他贴近郑明轩耳根,呢喃着:“我明明知道哥哥的一切,那哥哥为什么不能只属于我呢?你看,哥哥想要的我都有,我都能接受,我是属于哥哥的。”

裙下藏着什么?

郑明轩感觉到越来越干涩的喉咙,想要什么东西来丰润一下。

要同意吗?被食色支配着有些混沌的脑子,还在兢兢业业运转着:他就算强行做什么,陆洱也应该没有反抗权力才对。

于是陆洱给了他致命一击:“但我可以抓住你,哥哥,就像现在。”

不知不觉,郑明轩竟发现自己已经半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