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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冬风过境,以摧枯拉朽之势屠尽了零上的气温,即使是皇城北京也不能幸免,温度计一路跌到-10摄氏度,让人恨不得永远做个家里蹲。

沈清皓就是在气温骤降的这一?天回国的。

抱着一?盒属于赵茨的骨灰。

赵茨的死因是过度疲劳而导致的猝死,其实之前的休克进医院就是预兆,可青年为了赶数据做科研,还是加班加点地熬夜不吃饭,无限透支着自己的身体...最后发现他尸体的时候,人已经没了4个小时了..

明明再过一?年就可以博士毕业,前途一?片光明.....太可惜了,人还没到三十岁。

赵父赵母都和他关系不错,他在美国帮赵茨料理了后事,因为跨国遗体运输难度较大,所以二老就托他把骨灰带回来了。

下飞机的时候,沈清皓用僵硬的手捧着冰冷一片的骨灰盒,望见远处的北|京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七个月不过弹指一?瞬间,有很多事都变了。

分别与生死化作利刃,割开了年少时眼里那层澄澈薄膜,一?双桃花眼不再多情,纯黑的眸子里泛着凛冽金属光泽。

沈清皓踩着悬梯一?步步向下走去,再次踏上了祖国的土地。

北|京的空气干燥且寒冷,一?阵阵风像是钝刀子,缓慢地割着肉,面对坚硬无比的车身金属也丝毫不惧,两相剐蹭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黑色劳斯莱斯迎着冷风向大学家属院驶去,没过多久便“唰”地停在了小区大门前。

沈清皓抱着骨灰盒下了车,向在不远处等候他的二老走去。

“老师,学长回来了。”

沈清皓伸手递出赵茨的骨灰盒。

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在凌乱发丝的遮挡下,面前两位老人的表情都看得不真切。

“嗯...”

赵父摘下眼镜,叹息着用衣服下摆擦了擦镜片,随后将那个黑盒子接了过去。

“小沈啊,谢谢你,我就不请你进屋喝茶了。”

“嗯,我改天再来拜访您,请您节哀。”

年迈的学者面容悲痛,用枯树皮一样的手反复抚摸着骨灰盒,随后在爱人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生命就是这么脆弱而不堪一击,如果不好好把握,说不定哪天就是最后一面。

沈清皓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心?里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他打开?车门坐进后座,对前排的司机说:“回我的公寓。”

·

沈清皓觉得林亦不会轻易寻死,为了情情爱爱就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不是他的风格,他妹妹还在英国,小孩读完高中还得读大学,不论在国外还是回国读,都需要?他这个哥哥。

顶层公寓还是老样子,家具陈设都恢复如初,除了被他打碎的几件古董,其余的都一模一样。

沈清皓换上拖鞋,盯着鞋上的毛绒猫猫愣了好一会,随后又把林亦的小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毛绒羊羊。

说好的夫妻用品,结果现在就剩他一?个人...

空调温度维持在28°,是林亦感到最舒服的温度,对他来说还有点热...

林亦林亦林亦......满脑子都是他....受不了了。

在美国的时候因为金钱、距离限制等等原因,沈清皓一?直都没能亲自下场捉林亦,这次赵茨去世,美国的项目组至少得停工四五个月,时间充分,经过大半年的监视,他爸他妈那边也对他放手了,没了跟屁虫保镖可以放手去做了。

眼下临近年关,他的股金分红和基金利息都已到账,把全东城的私家侦探雇下来都绰绰有余。

之前的几个月他一?直都在找人和放弃之间挣扎,怕林亦爱上别人放弃自己,怕自己的一?腔真情付之东流,可他碎掉的逻辑链表明林亦没出轨付淮安,可能在外面有别的姘头,也可能因为某些事不得不离开躲起来了....

他真的试过放手,万米马拉松都跑了,到终点虚脱之后脑子里还是他....

爱上了果真就放不下了...

所以他不想再搞什么黏黏糊糊的自我挣扎,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二世祖的态度——想要就拿过来,人没了就把人抓回来,他才不管林亦现在是单身还是结婚了,总之这人一定是他的。

之后的几天里沈清皓一?直都忙着雇侦探,顺便把柳甄给他的信息数据重新核验了一?遍。

看完所有数据,他也能理解为什么柳管家一直找不到林亦了。

他家小羊名下的信用卡使用记录一?片空白,大数据人脸信息库里也找不到丝毫痕迹,没有任何登记记录,航空高铁客车船运都没有,能查的都查了,能找的都找了,愣是一条线索都没找到。

他也查了李梓萌的通话记录,上面显示小姑娘留学以来就没接到过国内的电话,除了外卖送餐就是和同学老师交流,社交软件上也干净的很,没提起任何关于她哥哥的事。

沈清皓思虑再三,选择给小姑娘打了个电话。

“喂,萌萌,我是沈哥,在英国过得还好吗?”

他坐在公寓的茶室里,慢慢地喝着红茶。

这红茶也是林亦最爱喝的,当初他特地托人从武夷山带回来好几盒。

“啊!沈哥!”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明显地雀跃与欢喜。

“在英国一切都好!老师同学们都特别好!没有什么歧视的。你和我哥大半年都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们把我给忘了呢,哥哥电话总是不开?机,你的我又?不敢打....”

沈清皓端起一?个紫砂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哥怎么这样,一?个电话都没给你打吗?你一?个电话都没打通吗?”

“是啊是啊,我都好久没听到哥哥的声音了,我哥现在在你身边吗?能不能让他跟我说几句话啊....”

“哦,林亦最近出门了,我也好久都没跟他联系了.....我跟他生气了,他还换了个手机号,不知道现在躲在哪里生闷气呢,要?是他给你打电话,你可得告诉沈哥,我和你哥哥已经订婚了,就要结婚了。”

“哇,真的!”

“嗯....我来英国之前给我哥打了个电话,当时他语气特别不好,还说什么要?离开了.....你们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吵架了?”

沈清皓握紧了电话,“没有啊,他当时太累了,跟我说想离职休息一段时间。总之要?是有你哥哥的消息一定给我打电话哦,我得见到他才能道歉吧,还有不久就过年了,我也想和他过个团圆年。”

“嗯嗯,好,我这三年都没办法回去啦,不过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回去!我给你们当花童!”

“好。”

小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清皓挂了电话,黑色的眸子愈发深沉。

林亦可真狠啊,宝贝一?样护着的妹妹,七个月以来没打一?个电话,信件也没有....

沈清皓端起小茶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也是,对他都这样了,他还能期待些什么呢?

等把人找回来,他得做个真正的金丝笼,用铁环锁住他的四肢,让他日日夜夜都只能待在家里,一?点外面的世界都看不到,心?里眼里只有他,死了也得和他合葬。

在茶室里坐了一?会,沈清皓又?拿起电话打给了雇佣的侦探们。

“查一查纸质的资料,血液捐献、客车登记簿、病历之类的,以京津翼为核心,覆盖周边的省市,南边的几个省着重查一下,临海的城市更要重点查,经费随便用。”

电话那边的人连连应了几声。

之后沈清皓又?给公安那边的朋友打了几个电话,查了查林亦有没有用身份证登记过什么,结果当然是没有,还是未婚状态,事件一栏干干净净。

沈清皓放心了一?点点,毕竟要?是林亦真跟别人结婚了,他强迫别人离婚还有点犯法,这下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一?切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打点过,外面有人帮他跑腿干活,沈清皓便在家里整理起东西来。

几个月前柳甄把林亦的东西送到了美国,说是“全部”,其实也就是三分之二,可能是有些可可爱爱的东西被默认成他的了,管家派人收拾的时候就没拿上。

其实他家小羊也是个可爱小羊,喜欢吃甜食,喜欢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

这次回国他把东西全带回来了,刚好和剩下的一?部分一?起整理。

不过整理来整理去,在某天整理床的时候,他在床底下摸到了一?片干涸的血迹....

对了,一?直在查外面的事,家里他还没好好找过....万一?有林亦留下来的信或者便条什么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沈清皓找人把家里找了个遍,结果确实很出乎意料。

“沈少爷,您家里的玄关、卧室以及卫生间都检测出了大量的血迹反映,呈滴落流淌状。”化验员拿着几张鲁米诺试剂的检验结果问他:“之前有人在您家里受伤过吗?”

“嗯...但只是碎玻璃割伤,都是小伤口。”

“如果您家真的像您说的那样七个月没人住并且只打扫过一?次的话,您家是属于未破坏现场,肯定有人在您家流过很多血,绝不是轻度割伤那么简单。”

沈清皓拿过照片,看着一?滴滴带尾巴的血迹若有所思。

他家肯定没人敢进来,也肯定只打扫过一?次;他爱林亦爱得死去活来,当时用鞭子根本没下狠手,最多也就是三分力,看着可怕而已...

那当时林亦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

冬风南下,寒潮席卷了大半个中国,不南不北的滨海小城也没能避免。

林亦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临产出血的迹象总算没了,他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九个月,从一开?始的黄豆粒长成了小西瓜,把他的肚腹撑得鼓鼓的。

康源说他的孩子比一?般的宝宝要?小,所以他的肚子其实不是标准的九个月孕肚,充其量也就是别人家的七个月而已。

每次他想起这句话都会拿起一?把吃的吃上几口,力求多攒点营养给孩子。

“小林,马上吃饭了还吃什么零食啊?”

林亦刚咬了一?口小蜜薯就被田姐阻止了。

“吃零食孩子长不大的,你得多吃点饭!今天我给你炖了排骨,你多吃几块。”

说着,田姐从保温盒里拿出两碗排骨摆在桌面上,递给林亦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催促道:“刚热过,快吃快吃,我再给你倒杯牛奶。”

面对着满满两碗的排骨,林亦只觉得他还没开始吃呢就撑住了,握着筷子的手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先夹了一?根豆角。

“吃肉!多吃肉啊!”

“....嗯,我慢慢吃,应该能吃下去不少的。”林亦咬着豆角说。

九个月的孩子沉甸甸的,时常坠得他腰疼,坐也坐不了站也站不住,只能半躺着缓解腰部压力,如今吃饭都是放个床上桌在床上直接吃,当真是与床为伴了。

他慢慢吃着饭,田姐坐在他身边哼着歌,边哼边弯腰从床底下翻出两大团毛线来。

“这两天我就能织出一件毛衣来,等你生完了正好穿。”

她握着毛衣针,灵巧又?迅速地动着手指织毛衣。

“我也想学学。”

林亦放下筷子说。

“好啊,我教你。就是这样,一?针勾一针,别太疏也别太密,让每个都均匀了才好看,以后你也可以试着给宝宝织一?件。”

林亦接过田姐递来的毛衣针,试着勾了几下。

他在医院确实无聊,病房里没电视,连狗血苦情剧都没得看,手机被田姐以辐射为由没收了,整日下来只有幼儿壁画能陪着他;外面太冷康源禁止他出去,屋子里也不能种白菜,药味也重.....

正好用这个来打发打发时间。

“这样对吗?”林亦又织了几针,抬高展示给田姐看。

妇女眯了眯眼,细细地瞅了瞅,随后展颜舒眉道:“好,织的真好,再练练就能织整件衣服了。”

她把毛衣针从青年手里拿回来,自己哼着歌又?织了起来,“袖口稍微收紧一?点,衣服下摆也是,换个织法就能勾出图案来,不比商场里的差!”

林亦重新拿起碗和筷子,轻声应和着田姐,“嗯嗯嗯,您织的最好。”

“再有十几天就过年咯,看来今年得在医院过啦。”

“嗯...我还挺想回家过的,医院太冷了。”

林亦夹起一块排骨,咬掉了上面的肉。

以前几乎年年都在医院过春节,这次他真的不想这么过了。

“那就回家呗,一?天两天没事的,我开?车送你们。”

康源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他们身边,伸出爪子捏了一?块碗里的排骨。

“你这臭小子!怎么连孕夫的饭都抢?!”田姐用毛衣针抽了几下康源的臭爪子。

“哎哎哎别打别打,怪疼的。”

“哥碗里这么多,他那点饭量也吃不完,与其浪费粮食还不如给我几块呢。哥,你说是不是?”

林亦看看田姐的表情,轻轻道:“应该....也许...可能...能吃完...”

田姐起身从床头柜上又?拿了个碗,给康源拨出来了几块排骨,“吃吧吃吧,他确实吃不完。”

“好耶!”康源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边吃排骨去了。

“对了,哥,明天是你的生日哎,你想要什么口味的蛋糕?”康源咬着排骨含糊不清道。

“你怎么知道的?”林亦下意识反问道。

“我有你身份证信息啊,上面写着呢,我又?不瞎。”

林亦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低头沉思片刻。

目前为止他唯一一?次过生日是沈清皓给他过的,猫猫很温暖。

八月份是沈清皓的生日,生日当天他还下厨擀了一?碗长寿面,在心里为沈清皓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之后自己吃了,边吃边哭的那种...

沈清皓现在应该在美国吧,和赵茨以及各种学者在一起,忙着选题做数据写论文发文章,时不时出去参加个酒会,和上流名媛们谈笑风生。

那才是他应该有的生活....

生日...热情的老外应该会给他办生日聚会的,他的长寿面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沈清皓以后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而不是他这种劣迹斑斑的卑鄙之人,多病又?敏感,怀个孕还得靠上百支针剂保胎,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孩子出生以后能不能健康长大...

不过孩子出生后上户口就得录入系统了,他也躲不住了,要?是沈清皓来找他...

算了,等生完再说吧。

“哥,哥,你想啥呢。”

康源捧着个空碗看他。

“啊,没想什么...”

“切,肯定是想那个叫沈清皓的吧,抛妻弃子的烂渣男。”

林亦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比较复杂。我不过生日,别买蛋糕了。”

·

是夜,凌晨12:00整。

林亦披了件衣服偷偷下床,越过正在病床上熟睡的田姐,一?个人走到了窗边。

窗外月明星稀,温柔月光照亮了整个冬夜,他看着圆圆的月亮,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

若此生不能再和爱人相见,希望来世可做青梅竹马。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已经开始疯狂找人啦!小林就是很矛盾嘛,想被找到又自卑,单亲孕夫怀崽不易,摸摸马上就要生产的小林。(抵押手表也有点故意露出jiojio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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