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周一晚上九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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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挥发,低音贝斯激起层层声浪,沈清皓穿着一身休闲装,外面套了件深色呢子大衣,正双手插兜往他们买下来的包间走,却被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走廊里的暗色地毯上堆满了游戏盒子,周文珍藏的游戏手柄都被搬了出来,几个壮实的保镖进进出出,正扛着电竞椅往下走。

嗯?

光天化日之下玩抢劫?

疑惑着走进屋,他在屋里的长沙发上看到了四个人,围着老婆一脸讨好的周文、周文他老婆陆染、叶珀、以及一个穿着调酒师服装的小男孩。

他脱了大衣扔在一边,找了个地儿自己坐下,直接问周文:“你怎么把游戏都搬出去了?舍得扔了?”

“说什么呢!”周文边给陆染捏肩边瞪了他一眼,随后一张娃娃脸又转回陆染的方向,“还不是我老婆大人有大量,允许我把游戏搬回家了,老婆大人,我永远爱您(*^▽^*)。”

正在喝树莓汁的陆染差点呛着。

“别用这种恶心声音对我说话。”

周文:“是是是,大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清皓看着这对夫夫打情骂俏,叶珀在另一边搂着那个调酒师不知道在耳语些什么,心里第n次思念起自家那个不懂风情的金丝雀来。

“哎。”

他拿出了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新闻。

“对了,除了我的游戏能回家之外,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周文捧着陆染喝过的杯子,高举过头如同救世耶稣一样向大家传播福音:“染哥怀孕啦!”

沈清皓手机一滑,等叶珀拉着调酒师开始鼓掌后,他才后知后觉也跟着鼓了几下。

哦对,他忘了陆染是隐性能怀宝宝了。

他也想起来林亦是显性不能怀宝宝了。

“恭喜恭喜,结婚一年就有了。”叶珀向周文暗示性地眨眨眼,整个人像只笑面狐狸。

“你这么看我干嘛,我可没做什么扎破橡胶套的事情,这是我和染哥共同的决定好吗,毕竟我俩恋爱都四五年了。”周文紧握住陆染的手,向他们炫耀了一圈,陆染表面上嫌弃,也轻轻点了头表示认可。

“哎清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个小金丝雀呢?叶珀都有人陪了你没人陪?”周文问。

沈清皓发出了今晚的第一声长叹息,“他回家了,这几天微信运动天天两三万,我怀疑他去酒吧蹦迪把我给忘了。”

“蛤?你那个不太像会去酒吧的,那这几天你再找一个解闷呗,要不然就这么干巴巴的?”周文让人端上来个果盘,双手捧着让陆染吃水果。

“再找一个啊........我还没想过呢。”

屋子里的游戏全部被清空,工人们全都撤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五个人,水晶吊顶折射出的斑斓光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叶珀突然笑了,淡淡地说:“这不用想吧,情人就是东西,少了就添一个,腻了就换,又不是娶媳妇,养只小鸟还顾虑那么多干吗?”

闻言,他身边的那个少年狠狠地颤了一下,脸色有点白。

“哎呀,你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嘛,染哥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

周文作势要捂住陆染的耳朵,被一巴掌拍开了。

陆染看着叶珀,眼神里有些许不赞同的意味,半晌才收回视线。

周文心道不好,连忙开口把来这的最后一件事说了:“对了大家,我们家为了庆祝染哥怀孕,打算办个party,除了我俩收礼物祝福之外,剩下的就是老土交际环节啦,你们都懂吧。”

只是资本家找了个借口想聚一聚拓展人脉谈生意罢了。

叶珀点点头:“好的,到时候我会带着他去的。”

他指的是身边的小调酒师。

“嗯,清皓你到时候也得带人来啊,不管是现在这个还是随便换一个。我妈除了操心我,就是操心你俩了,不许让我的母上再为你们担忧了!”

沈清皓连连答应。

“那我和染哥回家学习新手爸爸教程了,拜拜~~~~”

夫夫手牵着手走了出去,随后叶珀也拉着小调酒师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沈清皓躺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把林亦当成东西看吗?

·

第二天的清晨来得还是很晚,六点多了天依然灰蒙蒙的,阳光裹在粘腻的云层中,怎么也挣脱不了。

五点多的时候李文雅下了手术台,浑身插满仪器被送回了病房,医生说她的手术很成功,但是先天性心脏病没有根治的可能,现在也只不过是拖一拖时间罢了。

林亦向医生道了谢,坐在床边守着他的母亲。

又是一个通宵的夜晚。

病房里王姐的床空了,所有的生活用品也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来过一样,重症病房里的人早就看过了无数生生死死,谁都没对这张空了的床发表感言,只是淡淡地起床、痛苦的干咳、继续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与呻|吟。

刘树青昨晚打了个盹就就回家照顾孩子了,说中午会过来。

林亦拿出手机,熄屏时的黑色屏幕映出他自己的脸,眼下青黑一片,脸色白得要命,活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两天不眠不休,他真的累了。

天空一直到接近中午才彻底放晴,窗户只开了个小缝,钻进病房的空气寒冷又带着点泥土腥气,林亦看了眼手机,发现今天居然有大雨预警。

也就在这个时候,刘树青带着一身冷气进了病房。

他眼睛半肿着,刚坐下就止不住地叹气。

“哎,小亦啊,手术几点结束的?”

“今早五点十二。”

“记得还挺清楚。”

“五点四十五的时候我妈醒了一次,医生检查完她就睡了,应该过一会醒。”

“嗯”刘树青表情恹恹的,眼神完全没在熟睡中的李文雅身上。

“小亦啊”半晌,刘树青突然开口,踌躇着对林亦说:“萌萌今天跟我说她不想上学了,要去当什么主播,我攥着一把泪又劝又哄,这孩子就是不听我的话。”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又说:“我就这一个女儿,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萌萌从小就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她..........要是真初中就辍学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啊。”

说着,刘树青在他面前抹起了眼泪。

林亦从兜里拿出药瓶,倒出药片压在舌下。

“小叔,您别哭,萌萌现在在哪?”

“去跟她那些‘朋友’鬼混去了,在学校门口的网吧里。”

“你不用担心大姐,以前你不在的时候都是我照顾她的,现在我一个人照顾就行。小亦啊,你帮小叔劝劝妹妹吧,她这样我可怎么活啊。”

林亦深吸一口气,说:“好,那我妈就麻烦您了,我先把萌萌从网吧带回来。”

·

天空没有颜色,秋风怒吼而过。

林亦站在第四中学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这所初中,淡黄色的外壁,靠近栏杆的地方锁了一排自行车,多数是山地车和死飞,少数是带着前筐的车子,教导主任在门口溜达来溜达去,闲着没事了还拿出手帕擦擦眼镜。

当初他也是在这里上的初中,学校一点都没变,变的是他自己和永远回不去的少年时代。

“哎!内谁!鬼鬼祟祟站那干嘛呢!”

教导主任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夹克一甩,眼镜一推,快步门口走来。

“校外人士不许在门口逗留!校友回访都给我去门卫室签单子!..........哎?林亦?”

林亦向主任笑笑,“龙哥,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龙主任搓了搓冻僵的手,“嗨,你我还能不记得吗?现在校长讲话还拿你当例子呢,说什么被牛津录取了........你回来啥事啊?看老师?”

林亦轻轻摇了摇头,“找我妹妹,叫李梓萌。”

“哦,你们这兄妹可真是一样的出名。”

“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林亦的看向学校对面的一堆网吧。

“那个,中间最大的那个,”龙主任伸出手指了两下,“你妹妹自己不学习就算了,还拉着别人打游戏,我们管都管不了,你可得好好说说。”

“好,我会的。”

林亦向主任道了谢,转身走进灰蒙蒙的雾气中。

网吧就在学校正对面,玻璃门上贴了雾面装饰纸,把里面遮的严严实实的,林亦推门走进去,被满屋子烟味呛得皱起了眉。

网管在吧台抱着被子打盹,半个眼皮都抬起不起来,他踩着烟头瓜子壳往里走,耳边全是“哒哒哒”的鼠标键盘声,暗色灯光下每张人脸都显得不真切。

过度疲劳和精神紧张让林亦的感官非常迟钝,正当他发愁怎么找人时,网吧角落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和少女的尖叫。

“啪!”

“啊————!”

又是一声。

“李梓萌你他|妈个表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说话的!”

林亦呼吸一滞,他跑到那个昏暗的角落,拨开围观的层层人群,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捂着脸哭泣的少女——李梓萌。

“敢抢老娘的男朋友!缺教养没爹管的东西!”

“我没有!!”

“你他|妈还敢顶嘴!”

画着烟熏妆的女生高高扬起右手,眼见又要给少女一个巴掌,却在她五指分开用力向下扇的那一刹那被人猛然捉住了手腕,“什么东西拦老子--”

女生愤怒的声音在看到青年的那一瞬戛然而止,她只觉得室内气压急剧降低,冷颤从尾椎骨爬到脖颈,整个人如芒在背。

“不许动我妹妹。”

面前青年脸色苍白,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皮相是俊的,但神情活像从地底爬出来索命的鬼。

“萌萌,回家。”

被人堵在墙角的李梓萌捂着脸走出来,瑟缩倚在青年身边。看见这一幕,女生一时忘了身上的冷汗,瞪大了眼睛高声尖叫:“不许走!你给我滚回去!!”

语毕,她忍住右手腕被人紧捏的剧烈疼痛,左手抡起半个破碎的玻璃瓶,疯了一样向身前的男人砸过去!

“噗呲——”

一地血红滴落。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