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电梯缓缓上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晚声站在角落和严歌保持距离,心想要不要把行李箱拉回来。

“见我那么多次,还这么怕我?”严歌没回头,面朝前方,问身后的林晚声。

林晚声没回答他的话,只说:“房费我会还你。”

“你这小孩总是这么没礼貌?”严歌回头朝林晚声挑眉,脸上游刃有余地笑,“至少先回答我的话呗。”

林晚声立刻睁大眼睛,无辜地眨着,“我以为严影帝是在自言自语。”

严歌不动声色看着装疯卖傻的林晚声,嗤笑一声:“演戏的时候也能这么逼真就好。”

林晚声:“......”

电梯门打开,压抑的气氛仿佛找到出口横冲直撞从门缝隙逃出去,林晚声松了口气,这次乖巧地跟在严歌身后,直到房间门口。

严歌把行李箱放在林晚声门口,径直回自己房间,虽说是隔壁,两个房门相距遥远,可见房间有多大。

“谢谢。”林晚声还算有礼貌地道谢。

“想不到你还知道谢谢呢。”严歌总喜欢调侃林晚声。

林晚声干脆不说话,刷卡要进门。

“对了,”严歌叫住他,“前两集的剧本给你了吗?”

“给了,怎么了?”

“我们这个剧采用现在的新形式,边拍边播,不像以前的那种整个剧本都给你让你去熟悉人物性格形象,你必须融入角色,与他产生共情。”严歌说到工作,表情严肃。

林晚声有些疑惑:“这不是大IP吗?不是小说改编?”

严歌像看傻子一样看林晚声,“现在不是小说才能算IP,作者也算,这个作者每本书都大爆,我们请她来做编剧,这部剧,要求她边写小说,边改剧本,小说发布章节和电视剧周播时间相同。”

“这样的话......”林晚声皱眉,“不确定因素太多,没有书粉支撑......投资人敢投?”

严歌听到这话笑了,“为什么不敢?”

林晚声感叹道:“新题材新形式新剧本,三新,这位投资人还是有钱。”

“还有你这个黑历史巨多的主角,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严歌嘲道,“投资人脑子也不太好。”

林晚声:“......我会好好演的。”

严歌耸肩,“希望吧,好好熟悉剧本,下午开始拍了。”

林晚声这两天把剧本看了个大概,还没仔细研究,等仔细一看,才发觉作者能够本本大爆不是没有理由,剧情发展节奏快,第一集前半部分交代完故事背景,还有两位主角的性格特点后,就是两人在御花园的相遇,周闻野父亲周岑天凯旋归来,皇帝设宴,周闻野酒后寻弟,正好遇见御花园内赏梅的楚奕,开局就是名场面,一瞬间抓住观众们的眼球。

下午一点,林晚声在化妆间上好妆,把前两集剧本翻来覆去看了五遍,场记在群里发消息,让主演去集合。

上午拍的是其他演员戏份,主演戏份多,后面集中拍。

林晚声感叹这人是个好导演,从前他在剧组跑龙套时,导演会按咖位拍戏,他总是等得最久,拍得最少。

严歌和林晚声单独戏份分开拍摄,林晚声首先要拍的是刚出面的戏份,朝堂上谏。

诺大朝堂之上,皇帝因为患病面色苍白,咳嗽不止,楚奕身着黑色丝锦朝服,站姿挺拔,深黑绸缎衬得楚奕面色越发苍白,他安静得听其他人说话。

“周将军虽赶走突厥立下大功,但皇上设宴庆功,未免有失皇家脸面,助长周家傲气!”

“臣认为此话有理,周家手握兵符,本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皇上若是此刻设宴款待,不合礼数!”

“臣认为有理。”

“臣也认为。”

龙椅上的皇帝还没三十,可病痛将他折磨得佝偻瘦弱,他没有立刻回话,止住咳嗽后,看向楚奕。

“楚太傅,此事你怎么想?”

安静的楚奕这才上前一步,行礼回答:“周将军与周大公子远在边疆护国,击退突厥有功,是我朝忠臣良将,臣认为,应当设宴为周将军庆功。”

“好,就听楚爱卿所言,立刻下旨,今夜宴请周岑天。”

此事了结,皇上不管其他朝臣反对,下朝休息。

皇上一走,满朝文武都将目光刺向楚奕,年纪轻轻,生得一副好皮相,能当太子的老师,并且让皇帝听话,如此耀眼,不引他人怀恨在心才怪。

楚奕没说话,转身迈出朝堂大门,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拦住。

“卡!”导演叫停,满意点头,“不错,一遍过,看来私下有好好钻研剧本。”

林晚声何止好好看剧本,甚至边看边佩服这位编剧,一个场景,就把楚奕年轻有为,深得君心,与朝廷大臣不对付的孤独感表现出来。

“去看看严歌那边拍完没有,这边可以开始两人对手戏了。”导演对场记说完,场记立刻打电话。

林晚声赶忙去换戏服,正好拍冬景,戏服也厚,里外总共五层,白底银绣花长袍,一条深红牡丹腰带,长发梳成高髻,让林晚声看上去更加干净疏离。

他做事快,到下一个场景时,严歌还没过来,等了三分钟,严歌换好戏服过来,一身黑色镶金边厚锦袍,腰带与袍子配套,外加一件仿狐狸毛披肩大氅,林晚声与之一对比,略显单薄。

“穿那么少,冷不冷?”严歌见到林晚声第一眼,就在想他冷不冷,这样想,也就直接问出来。

林晚声没想到严歌会突然套近乎,迟疑一秒回答,“还行,穿得挺多。”

“两位都准备好我们就开拍吧。”导演调整机器。

两人点头。

这里不仅是第一集的名场面,还是周闻野对楚奕一见钟情的时候,楚奕嫌宴会太吵,到御花园醒酒赏梅,周闻野出来找自己的弟弟周燃,两人就这么相遇。

前面是笙乐齐响,举杯推盏的喧闹声,一墙之隔的后面花园里显得安静凄凉,奴才宫女们都去前面服侍,花园里没人。

白天的大雪到晚上才停,地上铺着一层厚重雪毯,楚奕踩上去,软绵冰凉的触感使他的醉意稍散几分,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盛,一朵朵争奇斗艳,楚奕走上前,呆呆地望着梅花,他的母亲最爱梅花,生前总在府上院子里种满梅花。

想到这里,楚奕目光暗淡。

周闻野进入花园左右看,皇宫重地,不能大声说话,他只能在院子里一处处找寻周燃。

“这小兔崽子,找到就把你关房里,哪都不让去。”周闻野嘴里嘟囔,伸手把肩上大氅捂紧几分。

前面有光,周闻野走上前,看见一袭白衣打扮的少年,凝望身前梅花出神。

周闻野直愣愣地看着,不由上前几步。

楚奕察觉动静,立刻转头低喝:“何人!”

周闻野被他的气势吓得停住脚步,正巧对上白衣上年那双漆黑的眸子。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眼尾上扬,些许泛红,直挺的鼻梁和圆润小巧的鼻头相得益彰,因为提防而皱紧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竟如此勾人,明明一眼看上去脆弱不堪,可骨子里又透出坚韧顽强的气质。

梅花在他面前都稍显逊色。

楚奕发觉自己失态,立刻调整,拿出太傅气势,“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也好听。

周闻野盯住楚奕出神,微张的嘴忘记阖上。

“说话!”楚奕显然耐心用尽。

周闻野一激灵,回神闭嘴,伸手摸一把嘴唇确保自己没流口水,“在下周家二公子周闻野,来此寻找家弟。”

楚奕第一次见周闻野,他和周家不熟悉,对周岑天称得上尊敬,于是放缓脸色,向周闻野点头,“原来是周小侯爷。”

“还没请教......”周闻野问。

“在下楚奕。”

“楚奕?”周闻野面露惊讶,“太子之师,当朝太傅?”

“不敢当,只是将所学传授太子,辅佐皇帝。”楚奕谦虚。

周闻野:“对太傅早有耳闻,只是没想竟如此年轻。”

楚奕自嘲一笑,“早有耳闻”莫过于皇帝亲信,破格提拔,为人死板罢了。

正出神,身上忽然一热,楚奕看到突然靠近的周闻野立刻后退要躲,被周闻野拽着大氅衣领拉回来。

本该在周闻野身上的大氅,此刻正批在楚奕肩上,黑色将其完全包裹,黑色毛领隐藏住楚奕半张脸。

周闻野系好带子,朝楚奕露齿微笑,“刚下过雪,夜里凉,太傅穿得太少。”

“我不用......”楚奕正要去解脖间带子,被周闻野抓住手腕,轻拉下来。

“叫太傅过于生分,以后我们直呼名字可好,我喊你楚奕,你叫我周闻野。”周闻野自顾自地说。

楚奕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得如此熟络。

让他措手不及。

“不......”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

“二哥,你在干嘛?”周燃手里拿一枝梅花,站在周闻野身后,皱着眉头。

周闻野这才松开楚奕,回身朝周燃小脑袋瓜子上轻拍一下,“叫你乱跑,父亲和大哥正发火呢!”

周燃捂住脑袋,模样委屈,“没乱跑,我出来玩儿雪。”

“走,回去了。”周闻野拉起周燃的小手,转头对楚奕眨了眨眼,“这里太冷了楚奕,觉得宴席没意思就早点回去,不然会着凉,下次见啦。”

说完抱起周燃就跑。

楚奕刚消化掉周闻野最后一句话,想把大氅扯下来还给他,还没行动,人就跑没了。

仿佛一场梦,瞬间花园里又只有楚奕一个人,唯有身上的大氅,带着那人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