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月光透过床帘的缝隙凉凉地打进来。

温愿很害怕,但还是壮起胆子问:“你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事啊?”

谢凛背后的实验桌上摆了一排冰冷的生物课教学器具,让他没由来心里打着鼓。

谢凛的声音不像平时有几分玩世不恭,冷漠中带着一股子逼问的味道:“想你陪我一会儿,不行?”

温愿茫然地点了下头,乖乖地不敢动,“哦。”

好半天没人说话,温愿忍不住道:“那你要我陪你做什么?”

谢凛突兀地说了句:“笑一下。”

温愿眨眨眼,像是没听懂:“嗯?”

谢凛心头压着火,却还是耐着性子重复道:“对我笑一个。”

温愿被他搞得浑身不自在,很尴尬地弯了弯唇角。

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是这样。”谢凛蹙起眉,很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手指下意识摸上温愿的嘴角。

谢凛烦躁了好几天,一方面是家里和身边的一堆破事,但最重要的还是温愿,这小东西不仅越来越怕自己了,还一直和别的男人走得越来越近,他看着傅迟和今天早上那个男生,却能露出那么毫无防备的笑容来。

他知不知道这样笑起来有多招人。

谢凛拨了拨头发,可冲谁都给个笑脸,众人眼里性子和软好亲近的温愿,却偏偏不对自己笑。

他听见温愿声音逐渐弱下去,杏眼垂着,十分无辜:“你突然这么说,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啊。”

“是,”谢凛直起身,短促地笑了一声,像在嘲讽什么冷冷道,“你看着我当然笑不出来了——”

男孩好像被他吓到了,往后退了半步,后腰“噔”地一声撞到了桌子边缘。

谢凛原本脾气就不怎么样,温愿下意识躲闪的动作无异于直接激怒了对方。

他冷着脸想,是,反正坏人都是自己做了,不管怎么做都惹他讨厌,那么再恶劣一点也没什么吧?

下一秒,温愿窄细的腰被人用力握住,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抱起来放在桌上,脊背猛地撞上身后冰冷的墙壁。

“疼……”他小声惊呼着,一瞬之间,被灼热的温度堵住了出路。

温愿呆呆地任对方吻住,两扇长睫慌乱地颤动着,连呼吸都忘了。

谢凛亲他的时候很用力,他单腿跪在温愿双膝之间,以极侵.略的姿态加深这个吻,含着温愿柔软的唇瓣来回啃.咬。

湿.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溢出甜腻的水声,温愿难以忍受地轻哼了一声。

情.动之下,谢凛的手伸进外套里,隔着一层衬衣布料握住温愿纤细的腰肢,忍不住慢慢地沿着柔韧的腰线来回抚.弄。

谢凛很少这样,仿佛心跳的快慢,呼吸的急缓,全部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中,连灵魂都交予对方把控。

他明明才是那个侵略者,却甘愿沉溺其中。

“你……你别这样。”温愿好不容易找到力气,两手使了劲才把人推开一点距离,他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眼尾嫣红一片,唇瓣的软肉更是被吮得微微发肿,艳丽得不像话。

谢凛嗤笑一声:“我别这样,是不是别人就可以对你这样了?”

温愿瞪大的双眸微微发酸,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谢凛咬牙切齿地质问:“傅迟,还是今天早上那个男的,或者说是食堂里为你出头的那个废物?”

温愿没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谢凛居高临下地看他,脸色沉得不像话,“你就这么讨厌我?”

谢凛这句话宛如一个开关,温愿挤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

他咬紧齿关,眼睛一眨,大颗泪水就不受控制地从中滚出,带着哭腔委屈道:“我当然讨厌你了,你每天带那么多人堵我,我刚转来人生地不熟的本来就很难交到朋友了,每次你一过来,大家就都不敢跟我说话了……”

他越说越委屈,温软的嗓音黏黏糊糊地道:“好不容易傅迟愿意放学陪我一块走了,结果你又把我带到这里……”温愿显然是听到了放学铃,“这下你满意了,我放了他鸽子,以后他也不会再理我了。”

“还,还对我这么凶……”

温愿一连串的控诉让谢凛忽然手足无措起来,明明这些事都是他做的,可是从温愿嘴里说出来……

谢凛确实很不喜欢看到温愿和其他人靠得太近,但本意却不是让温愿伤心。

谢凛现在很矛盾,温愿染着泪湿漉漉的双眸确实漂亮得令他心尖都在发颤,是他从第一次见到温愿就想要见到的光景,等真正看到的时候,谢凛却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眼前的小东西攥紧了。

温愿哭一声,谢凛的心就跟着抽一下,只剩下心疼。

“你别哭了,”谢凛手足无措地替他擦起眼泪来,粗粝的拇指蹭过温愿白皙的肌肤,把那片胭脂色揉得嫣红,“……我错了,是我不好。”

谢凛出身优越,从小众星捧月长大,养就一副乖张狠戾的脾气,从没对任何人低过头,更从不屑认错,现在倒是拿一个比他小的男孩子没办法。

温愿吸了吸鼻子,毫无威慑力地瞪着谢凛,“你要是看不顺眼我,不喜欢我,你可以……”说着还胆大包天地去抓谢凛的手腕,“你打……”

他突然话音卡壳,许是想到了谢凛打人那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模样,手都开始轻微地颤抖。

可怜兮兮的,小动物似的叫人心动。

找到了误会的根源,谢凛心头松了一口气,他反握住温愿的手腕,哑着嗓子说:“你打我吧,我给你打。”

温愿一愣,带着含糊的鼻音道:“嗯?”

“要是能让你消气的话,随你怎么打,好不好?”

谢凛今天吃错药了吗?一下凶得不行,一下又……又让自己打他?

“我不打你,”温愿想要抽回手,鼓起勇气道,“……你以后能不能别欺负我了。”

“不行,”谢凛斩钉截铁道,随即在温愿受惊小兔子一般的眼神中认真地向他保证,“可是我也会对你很好。”

温愿被他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欺负自己,又对自己好?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谢凛忽然意识到其中有歧义,道:“不是,不是那种欺负……”只是想偶尔逗一下他,想撩他玩儿,“算了……总之,我不讨厌你,我也不是想让你难过,这样说懂了吗?”

“……啊。”温愿懵懵地点了下头,说实话,他不太懂谢凛的脑回路,眼巴巴地问,“你真不是讨厌我?”

谢凛被他气笑了,来回走了几步,瞥见温愿被他亲肿的唇瓣:“你会亲你喜欢的人吗?”

“不会!”温愿飞快地摇摇头,又惊觉谢凛在说什么,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你,你刚才……”

那样子,又像要哭,谢凛急得上火,胡乱安慰起来:“我刚才就是忍不住了,你别哭了……”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温愿扁了扁嘴,嘴硬道:“我哪有。”

谢凛轻笑一声:“好好好,你没有。”

温愿眨了眨眼睛,小声问:“听我的啊?”尾音扬起,像带着点小雀跃。

“嗯,”谢凛轻声应下,替他把脸上的证据全部消灭掉,想起什么似的道:“那没有哭的温愿小同学,能不能笑一下了?”

温愿被他哄小朋友的语气闹得绷不住了,抿着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藏了许久的小梨涡陷下一个可爱的弧度。

眼神忽闪着,奶白的脸蛋上晕开羞赧的薄红。

谢凛心头狠狠一颤,好像只要温愿这样简单地对他笑一下,他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等谢凛去教室给温愿拿了书包出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除了还留在教室里的住宿生以外,校园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路灯昏暗得几乎可以忽视,衬得天边的星光都要亮三分。

温愿看不清路,走得磕磕绊绊,他掏出手机照明,微信里安安静静躺着司机的消息,说今晚要跟继父出差,不能来接他。

温愿回了个好的,顺手开了打车软件,一时不察,被石块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

谢凛一手接过手机,一手抱住人。

他满意地感受怀里人温软的触感,很快扶着人站好,举起双手道:“这可不怪我,是你往我身上扑的。”

温愿无法反驳,刚才那下要不是谢凛,自己估计就摔了个结结实实,但谢凛这张嘴,硬是让他把“谢谢”二字给憋了回去。

他红着脸推开半步,手却被人攥住。

“你手好冰,”谢凛身体好,深秋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把外套脱了捂在温愿身上,“是不是看不清路?我牵着你走。”

被握住的地方传来一股温热,给人安心的感觉,温愿小声道:“谢谢。”

谢凛挑了下眉,知道温愿还有点怕自己,不过急不来,慢慢软化他就好。

快到校门口,谢凛状似无意提起:“我送你回家?这个点自己坐车回去不安全。”

温愿:“我一个男生有什么不安全的。”

“那可说不好了,”谢凛坏笑道,“要是碰上我这样特别喜欢欺负你的坏人怎么办?”

温愿听出来他是拿刚才的事故意逗他,刚要严词拒绝,离二人不足几步距离的校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喊的是他的名字。

手腕上的力度蓦地加重,谢凛望过去的视线带着一丝厌恶,温愿疑惑着,借着路边车灯的光亮认出来喊自己的人是谁。

温愿没想到傅迟还在校门口,“你还没回家吗?”居然还连累傅迟等自己这么久,温愿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该怎么解释才好啊,他发愁地想。

“你不用道歉,”傅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淡淡道,“老师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假提前回家了。”

温愿心下了然,应该是谢凛找人帮自己请了假。

傅迟在这里等了很久,一直没见到温愿家里的车,道:“一起走吗?”

温愿准备说那也好,谢凛长腿一迈,强势地把温愿护在身后,语气不善道:“不劳你费心了,我的人我会负责送他回家的。”

……这话听起来又绕口又奇怪。

系统019安静了许久,难以言明的怪异感病毒一般入侵了它的网络。

温愿从谢凛身后钻出来,“不用啦,我叫好车了。”他对傅迟道,“今天很晚啦,下次我们再一起回去吧,司机先生都等很久了吧。”

傅迟没说话,温愿做的承诺让谢凛不太高兴,他双眸微敛,那架势跟要发火似的,温愿垂着眼睛,很委屈:“刚刚不是答应我了吗?”

谢凛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扯出一个笑,抬手掐了把温愿软乎乎的脸蛋,声音不自觉就带上几分宠溺:“好,我陪你一块等总可以吧?”

温愿闷闷地“哦”了声。

谢凛话音一转,望向傅迟的眼神满是嘲讽,“傅大少爷,还不走?”

谢凛这番胜利者的炫耀姿态看得傅迟实在刺眼,他看了一眼温愿,以前是很怕谢凛的,现在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变化。

傅迟向来沉稳,没有什么事能在他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这个叫温愿的男孩,到底对自己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傅迟木然地回到车上,窗外,男孩冲自己招招手,笑得很软,“明天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