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游戏2燃烧的女孩

作者:苏珊·柯林斯

我尽量表现得随和一些,不仅对查夫,对其他人也一样。吃完饭,我和八区的选手一起在食用野生昆虫训练站训练。一个是茜茜莉亚——三个孩子的母亲,另一个是伍夫,上了年纪,听觉很差,他对于眼前的训练似乎不大熟悉,总想把有毒的昆虫往嘴里塞。我很想跟他们提起在林子里见到特瑞尔和邦妮的事,可又不知该怎么说。一区的兄妹凯什米尔和格鲁兹邀请我一起练,我们鼓弄了一会儿吊床。他们彬彬有礼,但也很冷漠。去年我杀死一区的格丽默和马尔夫的事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盘桓,兴许他们认识这两个人,没准还是他们的指导老师呢。我心不在焉,床搭得一般,和他们联手的愿望也不强烈。在剑术训练站,我碰到了伊诺贝丽,说了几句话,可显然,我们俩都不想跟彼此联手。在我学习捕鱼技巧时,芬尼克又出现了,这回,他把同样来自四区的玛格丝介绍给我认识。玛格丝有浓重的本区口音,口齿含混不清,我想,她很可能得过中风,她每说三四句话,我还拼不成完整的一句话。但她很灵巧,可以把任何东西做成鱼钩——骨头、荆棘、耳环。不一会儿,我就不再理睬培训教师在说什么,而是一心一意地学起了玛格丝的手艺。最后,当我用弯钉做了一个挺不错的鱼钩,并把它拴在我的头发上时,她咧开没牙的嘴朝我笑着,边对我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表扬我。我突然想起来她自愿替代了本区那个歇斯底里的年轻女人,她肯定不是觉得自己能赢,而是为了救她,就像我去年自愿救波丽姆一样。于是,我决定选她做盟友。

太好了。现在我可以回去,对黑密斯说我选择了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坚果”和“伏特”作为盟友。他肯定高兴。

所以,为了自己心智健康,我放弃了选择朋友的念头,跑到箭术区练起射箭。这里真是太棒了,可以试用各种各样的弓和箭。培训教师泰格斯看到固定箭靶已经不能满足我的需求,就干脆把假鸟发射到空中,给我做活动箭靶。起先,这主意看上去并不怎么样,但很快,我发现这么做很好玩,跟射活物差不多。我箭无虚发,箭箭射中目标,他也干脆不断增加数量。我忘记了自己是训练场,忘了其他的选手,忘了自己的不幸,完全沉浸在射箭的快乐中。我开始尝试一次射击五只鸟,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周围太静了,静得每只假鸟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我转过身,发现大多数的选手都停下手里的活,盯着我看。脸上表情各异,有嫉妒,有厌恶,也有艳羡。

训练结束后,我和皮塔随便溜达着,等着黑密斯和艾菲来,一起去吃饭。黑密斯一见面便兴冲冲地对我说:“瞧,有一半的选手都跟他们的指导老师说要选你做盟友。我知道,大家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你性格开朗。”

“他们看见她射箭了。”皮塔笑着说,“事实上,我也看见她射箭了,第一次这么真切地看到。我自己都要正式提出要求了。”

“你有那么棒吗?”黑密斯问我,“就连布鲁托都想和你联手?”

我耸耸肩:“可我不想和布鲁托联手。我想要玛格丝,还有三区的两个人。”

“你当然会选他们。”黑密斯叹了口气,点了瓶葡萄酒,“我会告诉他们你还没拿定主意。”

在我射箭表演之后,还时不时会有人拿我调侃,但我已经不觉得那是讽刺了。事实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被列入胜利者的小圈子。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几乎和所有的选手都有接触,甚至吗啡瘾君子。他们和皮塔一起,把我画成了田野里黄色的花朵。甚至芬尼克也花了一小时教我使用鱼叉,作为交换,我也用了一小时教他箭术。而我对这些人的了解越深入,情况就越糟。因为,总的来说,我不讨厌他们,有些人我挺喜欢;而多数人自身情况很糟,甚至激发了我要保护他们的本能。但是,要想救皮塔,他们都不得不毙命。

最后一天训练,要进行个人测试。我们每个人允许有十五分钟时间,在极限赛组织者面前展示自己的技能。可我不清楚大家究竟要展示什么。吃午饭时,大家都不停地拿这事开玩笑。我们能干什么呢?唱歌、跳舞、跳脱衣舞、讲笑话。玛格丝——我对她了解得也多点了——竟然说干脆睡上一觉。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射箭吧,我琢磨着。黑密斯说尽量让他们吃一惊,可我真的没什么好想法。

因为是十二区的选手,我最后一个上场。选手们一个接一个上场,餐厅里也越来越静。在人多的时候,大家很可以表现出一贯的玩世不恭、无所畏惧。但,当人们一个个在门口消失的时候,我能想到的一切就是,他们只有几天时间,就要魂归西天了。

最后只剩下皮塔和我。他越过桌子,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想好了要展示什么了吗?”

我摇摇头:“今年我不能再拿他们当练习靶了,那里有电磁防暴区。也许制作个鱼钩什么的吧。你呢?”

“没想好呢。我一直希望能烤个蛋糕什么的。”他说。

“再弄个迷彩吧。”我建议。

“要是吗啡瘾君子还给我留有余地的话。”他狡黠地说,“训练一开始,我就一直被黏在那个训练站里。”

我们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我突然把我们俩的心思说了出来:“咱们怎么杀死这些人呢,皮塔?”

“我不知道。”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我们交叉在一起的手上。

“我不想和他们联合。黑密斯干吗要咱们和他们认识啊?这次情况就比上次复杂多了。当然,露露是个例外。当时就算有可能,我猜我永远都不可能杀死她。她和波丽姆太像了。”我说。

皮塔抬起头来,看着我,眉头紧皱,“她死得太惨了,不是吗?”

“每个人死得都很惨。”我说。脑子里出现了格丽默和加图死时的情形。

有人叫到皮塔的名字,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十五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有人来叫我。

一进去,就闻到强烈的清洁剂的味道,有一只垫子被拉到了训练场中央。去年的此时,看台上的极限赛组织者喝得醉醺醺的,心不在焉地从桌上的盘子里挑选着美味珍馐。而此时的氛围明显与上次不同。他们低声耳语着,脸上露出愠怒之色。皮塔究竟干了什么?他惹恼他们了吗?

我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团。这不是好兆头。我不想让极限赛组织者因为恼火而把皮塔作为唯一清理的目标。我要把皮塔从他们的怒火中拯救出来。可是,他怎么惹恼了他们?换了我,我只会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那些绞尽脑汁把杀死我们当乐事之人,我多想撕破他们自鸣得意的假面具,让他们也知道在凯匹特残忍的杀人手段面前,我们很脆弱,而他们也同样不堪一击。

你们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暗想,你们这些挖空心思设计饥饿游戏的家伙?

我眼睛直视着普鲁塔什·海文斯比的眼睛,但他似乎有意避开我,在整个训练期间,他一直如此。我回想起他当时怎样邀请我跳舞,怎样兴致勃勃地给我看他表上的嘲笑鸟。可在这里,他的友好举止已经无处展示。怎么可能呢?我是一个“贡品”,而他是赛组委主席。如此权重位高、如此遥不可及、如此安全无忧……

突然,我有了主意。只要我这么做,无论皮塔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都是小巫见大巫,我也就可以救他于水火之中。我走到结绳训练站,拿起一截绳索,打起了绳结。以前只看过芬尼克灵巧的手指快速地弄过,而我没打过这种结,所以挺费力气。大约十分钟之后,我把绳结打好了,还可以。我把假人拖到场地中央,借助双杠,把它从脖子那吊起来。如果能把假人的手反剪效果更好,可我想时间恐怕不够了。我又快速跑到迷彩训练站。看来这里有人来过,肯定是吗啡瘾君子,他们把这里弄得一团糟。我找到一个坛子,里面盛着血红的浆果汁。我用手指蘸上果汁,小心翼翼地把字写在假人身上,同时用身体遮住不让评委看到,包裹假人的肉色的布料很吸水,字很好写。写好后,我快速走开,然后观察评委们的反应。假人的身上写着:

塞内卡·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