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姹紫嫣红的,瞬间将这个夜晚装点的更加华美。宫墙内传来潮水般的惊呼声,音调里带着浓浓的喜悦,好似几个月之前这里的血腥与杀戮全都不曾存在过。

    管姝白的脸顿时更白了一分,她仰着头,苍白的脖子泛起青筋,她深吸一口气,拖着刀便向养心殿而去。守门的侍卫拦过来,她怒喝一声,战刀掠起,便一刀劈在一人的身上,鲜血横飞,那人惨叫一声倒退开去。侍卫们见了齐齐抽刀威吓,谁料她却全然不闪不躲,完全拼命一般的往前冲。一杆侍卫顿时惊慌,整整五年,谁不知道皇帝对这位贵妃的宠爱已到了何等地步,如今她提刀而来,谁又敢真的伤了她?

    姝白一脚踹开宫门,抬脚便走了进去。只见她下身已满是鲜血,每走一步便要摇晃几分,却还是一路拖着刀踉跄着往前走。

    渐渐的有宫人发现了她,惊呼一声便围上前来,她看也不看,挥刀便砍,一连砍伤了几个人,那些人方才惊惧的躲得她远远地。有机灵的则赶紧小跑着进宫去禀报,通报声像是长长的蒙古调子,一路蜿蜒着传进内廷。宫灯璀璨,如长龙般盘旋着,渐渐的所有人都聚集而来,望着这名一身血衣拖刀而来的女子,竟是无人再发一言。

    “贵妃娘娘,皇上有旨,请你去翠馨殿候驾。”

    有大批的侍卫围上前来,黑压压的一片,死死的挡住去路。管姝白停住脚步,夜风吹在她身上,掀起她染血的裙角,像是一朵泼了朱砂的白绢花,她冷冷的看着众人,语调冰冷的吐出一个字来:“滚!”

    侍卫首领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娘娘请莫要叫卑职为难。”

    “滚!”

    管姝白怒极,持刀便要上前,侍卫首领眉心一皱,刀不出鞘,持鞘挡来。姝白不过是练过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哪里比得过这些军旅之人,当下虎口一震,身子摇晃,险些倒在地上。她却并不气馁,绕开他就欲前行,却有别的士兵迎过来,持棍挡住她的路。

    首领沉声道:“娘娘,你若抗旨,卑职便只能无礼了。”

    管姝白咬紧牙,好似听不见一样仍旧往前冲。首领侍卫眼神一寒,挥鞘便打在她的腿上,只听咔嚓一声,姝白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她下身本就血流如注,生生受了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一手却仍旧握着刀,极力想要撑起身子来。

    “孟统领,皇上有令,不得伤人!”

    内侍见管姝白受伤,大声惊呼起来,孟统领微微皱眉,想起自家小妹这些年的隐忍和孟家一门今后的荣辱,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黑气,沉声道:“荣贵妃不尊皇令,持刀闯宫,臣身为禁卫统领,只好得罪了。”

    管姝白却并不说话,只是死死的咬着牙,倔强的梗着脖子,看着前方那金碧辉煌的宫廷,好似梦魇了一般,全然感受不到外界的一点动静。

    “送贵妃娘娘回宫。”

    有侍卫走上前来去抓管姝白,管姝白奋力挣扎,挥刀乱砍,士兵们不耐了,大力按住她,将她苍白的脸颊死死的贴在肮脏的地面上。管姝白双眼血红,两腿乱蹬,腿间紫红一片,孟统领递了个眼色,侍卫们便按住她,将她往翠馨殿的方向拖去。

    “放开我!”

    管姝白被人拖着双臂,死狗般的拽着,她却仍旧不甘心,仿佛疯魔了。眼前光火璀璨,那么耀眼,几乎要灼瞎了她的双目。那些人是怎样说的?皇帝英明神武,早已料到三藩有不臣之心,明为围猎,实则暗中调兵遣将,一举将顾晋安和西南三位藩王铲除。她九死一生的逃出京城,在顾晋安的追捕下避入深山,翻山越岭逃了三个月才赶到营台,却发现营台大营早已人去楼空,手中的兵符也是假的。

    而就在她千辛万苦回到京中的时候,却得知她的母族,她那为大燕征战了一生的父亲,却被扣上了与敌私通的罪名,满门被屠!

    而三日之后,就是皇后的册封大典!

    管姝白,你这个白痴!你以为他当真喜欢你吗?你睁大眼睛去看看,如今是谁坐在他的身边?

    如今是谁坐在他的身边?

    是谁?是谁?他的皇后?皇后不是死了吗?就死在她的眼前,一头撞在柱子上,死的干脆利落。那会是谁?谁是他的皇后?

    她只觉得心里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那般痛苦,那般绝望,恨不得一刀将心脏剜出来丢弃了,也好过这样的痛如凌迟!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模糊,依稀间又是那一日,他站在广场上,背后是大片大片的黑,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小白,这个世界上,我也只有你了。”

    他说,他也只有她了。

    是啊,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他们相约要一起面对一切,危难、艰险、困顿、绝境,他们约好永不背叛彼此,永不离弃彼此,她千里逃亡九死一生,为的就是能再看他一眼,能陪他到最后。她有什么做错了吗?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了吗?哪里出了问题吗?

    如果没有,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此时此刻,在那座辉煌宫廷之内,他身边站立着的又是谁?

    又是谁!

    手脚麻痹,几乎凝成了一座雕塑,喉间满是铁锈的腥甜,她双目血红,嗓子好似被塞了铅,哽咽着,紧促着,终于,破碎如野兽嘶鸣,那般绝望那般凄厉的怒吼道:“燕凛!你给我出来!”

    只是一声,便将所有人都镇住了。她口喷鲜血,似乎这一声耗尽了她的一切力量,她死死的盯着那座宫门,墨发狂舞,呼吸间都带着血沫,面容青白,便如厉鬼。

    “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