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启了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朱唇边含着颤抖,一点点的扩大,勾起,蜿蜒,几欲破碎,却终究凝成一弯笑来,笑纹还没升到眼底,两行清泪就已落下,顺着颤抖的笑意,一行行的滚落尖尖的脸孔,眉宇间隆起欣慰和沧桑的悲欢。

    龙舟散去,她突然发足狂奔,她一生都在躲避着,退缩着,远离着,推却着,九死一生之后,她却恍然间心慌的崩溃了,会不会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和光影,只要触碰,就会如碎梦般溃散纷飞?

    少女奔跑的那样急,沿途的行人都向她投来奇怪的一瞥,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衣衫如同淡远的素莲,随着她的奔跑而飘飞,她双膝软弱,耳中轰然作响,越过了湖堤,越过的梅林,越过了石桥,越过的柳枝,终于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却只感觉一切如同一场浮云落幕,不真切的令人心慌。

    诸葛玥仍旧望着她,双眼清寂,目光交织中,隐现一丝隐匿的疼惜。

    熙攘的人群突然而至,热闹的向他们涌来。

    楚乔突然间是那样的害怕,不同于死亡,不同于流落,她一生坚强,心智坚定,十几年来,唯有两次如此害怕。第一次,是在他落入深湖的那一刻,第二次,就是现在。

    她不顾一切的伸出手去,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衣襟,任凭周围的人群如何拥挤,却是死不放手。

    手背上蓦然被覆上一层温暖,一只手将她紧紧的牵住。

    灯火弥散,她向他靠过去,他用他的双臂为她撑开一方安静的空间,身侧人影浮动,水波横横,她离他那样近,近的可以嗅到他的呼吸,乌黑的双眼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挖出两个洞。

    泪波流溢,她强自镇静,却还是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似乎要去轻触他的身形。

    这是眉,修长的,微微上挑,却从不曾真正的眼高于顶不食烟火,这是眼,寒冷清寂,却从不曾放任她于水火而不去回顾,这是嘴,少言刻薄,却从不曾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孤傲冷漠。

    她一直追寻的答案就在眼前,她却觉得膝盖酸软周身无力,喉间溢出一丝压抑的声响,身躯一软,就向一侧倒去。

    他手疾眼快的抄住她的腰,身体触碰的那一刻,恍若有大片沧桑的岁月从他们只见穿梭而过,她久久压抑的哭声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吐唇而出,他环住她,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胸口,润湿了他的衣衫,一层层的沁入心肺。

    “为何骗我?为何不来见我?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她哽咽的哭诉,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一遍一遍的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诸葛玥紧抿着唇不说话,他千里而来,并非为了见她,只是希望能在不打扰她的能力范围之内,离她更近一些。

    而贤阳古城,却是大夏境内靠近卞唐的最后一方城池了。

    他几次启唇,终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她,手足几乎有些无措了,终究,将万千翻涌复杂的思绪压下去,轻抚她的背,以清晰的声音维持他一贯的模样,故作不耐的说:“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没死不知道来找我!”

    楚乔一把推开他,泪眼婆娑的哭道:“不知道送封信吗?”

    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般哭泣,似乎已经站不稳身子了,突然间,他那些九死一生颠沛流离的过往就变得淡若云烟了,那些被人追杀又误入死地的绝望和艰辛,两年来的几番死里逃生,都显得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他伸出手来霸道的招呼她:“过来。”

    她抹去泪水,生平第一次不再想和他作对,纵身投入他的怀里,哭着骂道:“你这个疯子!”

    万水千山隔阻,家国仇怨相拦,跨越生死,蓦然回首,那人却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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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六千字却写了整整一日,晦涩艰难,心中郁结,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