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来,道路两旁有大朵大朵被雨水浇的发黑的海棠,李策站在树下,目光瞬时间变得十分悠远。好似有挣扎,又好似很平静,终于他转过身来,面上颓意尽去,又恢复了那么风流不羁的大唐太子的模样,哈哈大笑一声,朗声说道:“说得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孙棣,传所有的夫人舞姬,集体去太子殿侍寝,那些念佛的也叫回来,赶明个把那佛堂拆了,重新建一座,就供奉……就供奉一尊欢喜佛,哈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孙棣默念半晌,随即笑道:“殿下,好诗才!”
李策大咧咧的一乐,丝毫不讲廉耻的将别人的成果据为己有。
不消片刻,太子殿的方向就传来了一阵欢腾的歌舞之声,靡靡张扬,裙袖款摆,腰肢如水,酒香轻柔的飘荡而去,传向四面八方的清池水榭,女子娇柔的歌舞顺着水流缠绵流转,横跨整座宫殿,在每一个飞檐斗拱间飘逸摇动。
枝头花蔓袅,金樽酒不空,又是一个歌舞升平的夜晚。
宓荷居的一座小阁下,两名年长的太医正在值寝,其中一个站在窗口,遥望着太子殿的喧嚣,叹息道:“原以为太子殿下重开了宓荷居,还兴师动众的招来了所有的太医会诊,必是十分在意这位姓楚的女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另一名太子捧着一个小暖炉,如今已经入秋,夜间微凉,老人家穿的很厚,微微闭着苍老的眼睛,闻言也不抬头,只是淡淡的说道:“还奢望天降红雨吗?不要妄想了,芙公主大去之后,哎…..”
窗边的太医显然了然,也是无奈的叹息。
夜风薄凉,吹起一层又一层的锦绣,这座奢靡的宫廷,掩埋了多少人沉寂的心事,又承载了多少人的哀愁。
抚琴声声,挑破了子夜的雾霭,拨乱了锦宫的玉尘,千年的古韵积淀之下,是滔天如水的奢华,和腐朽埃尘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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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下了两日的雨,雨后,花树掉落,空气却是久违的清新。
因为这场无妄之灾,楚乔的行程也被延误了下来,如今看来,似乎要等到李策大婚之后才能伤好上路。而李策当日任性的将赵妍赶走,一时间更是在京城流传开来,虽然卞唐和大夏都还没有正式的官面文书,但是大夏的九公主被卞唐太子轰出唐京却是名副其实的事实。
霎时间,所有的眼睛都凝聚在大夏的身上,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大夏对此事会作何反应。
在刚刚遭受了燕北重创之后,这只受伤的老虎,会如何对付大胆挑衅他权威的敌人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人们的呼吸都变得小心和宁静,生恐一个不慎,会惊起这一池静谧的湖水。
黎明前的黑暗,就这样,恐怖的安静着。
这天下午,楚乔被小丫鬟们太出门晒太阳,她并没有受内伤,都是皮肉伤,但是却还是多少限制了她的行动能力。秋穗等人大惊小怪,连路都不许她走,到哪里都是抬来抬去,搞得她整日昏昏欲睡,懒散的很,身子也丰腴了许多。
其实她并没有到连路都无法行走的地步,也完全可以启程回燕北。可是李策不提,她也不能率先说出来,毕竟赵妍被赶回大夏,这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楚乔现在心里还没有底,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连累李策,她于心难安,所以看不到事情的结果,她是无法劝说自己安心离开的。
外面的日头很大,楚乔躺在躺椅上昏昏欲睡,树上的知了已经死去大半,只剩下几只残兵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她微微打着盹,恍恍惚惚的就要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楚乔一惊,猛的张开眼睛,却顿时一愣。只见一名年约五旬的贵妇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容很慈祥,眼神也十分宁静,正在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看的十分专心。
见楚乔醒来,还惊异的望着她。贵妇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问道:“你要喝水吗?”
楚乔皱着眉望着她,此人浑身上下衣着朴素,可是却仍旧可看出布料上的华贵,发式简介,色泽淡雅,但却没有任何配饰可以看出她的身份。她好像是一个品节极高的嬷嬷,却又超凡脱俗的多了几丝高贵,可是若是此人久居上位,却又少了几分掌权的威严。只见她手腕上带着一串檀木制的佛珠,很旧,看起来和她的身份多少有些不搭。
见楚乔没说话,妇人径直走到一旁的树荫下,从小几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缓缓的走回来,说道:“喝吧,秋初最容易口干,年轻人要多注意调养身体。”
“恩,”楚乔喝了一口茶,的确感觉精神舒爽了许多,尴尬的看了妇人两眼,然后谨慎的说道:“对不起,我刚进宫,见识不多,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我?我姓姚。”
姚是卞唐的大姓,这宫里上到皇后,下到寻常宫女,十有一二是姓姚的,这么几天的时间,楚乔就已经认识了不下七八个姓姚的姑姑。
“我可以坐下吗?”
妇人指着一旁的椅子,很有礼貌的问道。
楚乔连忙点头,说道:“请坐。”
见楚乔左右观望,妇人开口说道:“皇后来了,你的丫鬟们都出去接驾了。”
楚乔看着她,表情有些狐疑,那模样明显是在说那你是什么人,皇后来了你怎么不去接驾。
那妇人却微微一笑,她似乎是一个很少笑的人,眼角甚至没有皱纹,笑起来有些古板,她看着楚乔,说道:“我没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说话这样没头没脑的,反而让楚乔不知道如何去应承,这宫里规矩多,人也繁杂,每个人说话都是说话留个七八分,剩下的三两分却要你去猜,楚乔正在思索女人的身份,那女人又再说道:“你很好。”
楚乔淡淡一笑,说道:“多谢您夸奖。”
“我不是夸奖你,你的却很好,但是我却觉得你不适合在宫里生活。”
楚乔顿时了然,又是一个误以为自己是李策新宠的妒忌者的说客吗?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呆长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妇人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开始都是不适合的,但是慢慢也就适应了,我觉得你不错,你若是住进来,也许这个宫里会有一点改变。”
楚乔皱起眉来,疑惑的看着妇人,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