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酷夏,碧荷正盛,清风送爽,将一湖青莲的香气全部送进了临水的楼阁之中。
两名丫鬟半跪在地上,一边一个打着扇子,楼阁的四角盒栏里,有新起的冰,凉凉的散发着消暑的冰气,一面晶莹剔透的珠帘横在凉榻前,一身鹅黄软纱宫装裙的素颜女子软软的倒在上面,青丝散面,睫毛长长,眉心轻蹙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可是却无损她的娇颜,薄如纱的锦被盖在胸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蔷薇图纹,暗白色的绣线,里面有银丝穿插,在夕阳的映照下,有泽泽的光流水一般的滑过。
眉头轻轻一皱,一双修长素白的手缓缓的动了起来,睫毛如蝶翼,忽闪两下,终于幽幽睁开秋水般的双眸。楚乔霎时间一阵恍惚,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呀!您醒啦!”
这名丫鬟不过十三四岁,见她醒了十分开心,一下爬起身来,就跑出去,对着外面的人喊道:“醒啦醒啦!”
“夫人,您先躺下,等着太医来为您号脉。”说着,另一名丫鬟就要去解床榻上的绳线,似乎想放下那面厚厚的帘子。
身下是青丝凉席,触手生寒,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濡的汗津津的,几缕濡湿的头发沾在鬓侧,楚乔皱着眉头望向丫鬟,沉声说道:“谁是夫人?”
“您啊,”小丫鬟疑惑的说道。
楚乔面色阴沉,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沉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丫鬟似乎被吓坏了,嘟嘟囔囔了半天,才喃喃说道:“这里是皇宫啊,奴婢,奴婢是秋穗,夫人是殿下带回来的。”
“皇宫?”
楚乔眉梢一挑,顿时想起之前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张脸笑得欠揍。
难道?
她一把推开小宫女,腾的一下跳下凉榻,挥开叮叮当当的帘子就向外跑去。
“夫人!夫人,您还没穿鞋子呢!”
小丫鬟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紧赶慢赶的跟在了后面。
夕阳火红,碧水悠悠,楚乔一路赤着脚提着裙摆,奔跑在古朴的回廊之上,只见远远的碧湖之中,荷叶遮天蔽日,青翠油绿的一片,一座精致却又透着古朴气息的建筑坐落在水中央,完全以不上漆的方木建成,朴实无华,原木上还有着树木本身的纹路,依稀可见那一圈圈迂回的年轮。水阁八面通风,并无围栏,湖面上的风吹过清脆的荷叶,从水阁中穿行而过,撩动挂在水阁中那一层层青色的纱帐翩翩欲飞。
漫漫青纱飞起,水阁的正中,一名年轻的男子斜倚在一根方木廊柱上,曲着腿坐着,手掌边是一只精致的银质酒壶,也没有杯子,只有几颗刚刚剥开的莲蓬,嫩白的好似珍珠一般洒在地上。他的手上,是一只通体青碧的长箫,他并没有吹,只是来回的在手指间转动着,灵巧翻飞,回旋如舞。湖面上略略起了层雾气,遮住男人的眉眼,只能看见他大红的衣角在清风中衣角轻动,好似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夫人!夫人……”
大约十多名粉衣宫装的少女跟在楚乔的身后,手拿着鞋子朱钗披风等事物,哝哝软语,声音如棉。
奔的近了,只见男子突然咧开嘴轻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十分好看,像是一幅上了色的工笔画,眉梢微挑,眼若柳丝,他突然放下长箫,然后张开双臂,笑容满面的说道:“来吧乔乔,给我一个久别重逢后的火热拥抱吧!”
“砰”的一声,一只拳头猛的打在男人的胸口,霎时间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美好的傍晚,楚乔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怒声说道:“李策!你搞什么鬼?”
“啊!保护殿下!”
“有刺客!保护殿下!”
……
杂乱的尖叫声顿时响起,李策一边咳嗽着一边冲着左右的人招着手:“没事没事,不用惊慌,都退下去吧!”
等到周围狐疑的人们渐渐散去,李策才苦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少女,可怜巴巴的说道:“我说乔乔,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你对我的感情好吗?很疼的。”
“你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抓我回来?”
李策无奈的叹了口气,眨巴着朦胧的泪眼:“乔乔,你就用这样的态度来面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楚乔丝毫不为所动,厉声喝道:“快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李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逃婚的路上遇到了中毒昏迷的你,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才不会被父皇五花大绑的抓回来呢。乔乔,我为你牺牲这么大,你却这样对我,我很伤心啊。”
楚乔疑惑的瞪着他,表情略略有些松动:“真的?”
李策立马举起手做宣誓状:“千真万确!”
皱着眉想了想,楚乔缓缓松开了手,然后沉声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李策洒脱一笑,笑眯眯的说道:“我习惯了美女对我动手动脚。”
话刚说完,李策突然猴子一样的跳起身来,几下将楚乔推到水阁的柱子后面,而后从新以刚才的姿势坐下,面色顿时忧郁了起来,嘴上却嘱咐道:“别出来啊,一会就好。”
清风徐徐,碧湖游荡,李策宽袍大袖,举起长箫横在唇边,然后轻启嘴唇。
就在楚乔以为他要吹箫的时候,却只听到几声难听的嘘嘘吐气声,而在她的身后,一阵悠扬的箫声顿时婉转的响起,箫声悠扬,令人心旷神怡。
楚乔顿时回过头去,只见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头蹲在地上,正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姿势高声吹奏着。
就在楚乔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时候,一阵叽叽喳喳的娇笑声突然传来,楚乔抬头望去,只见远远的柳荫树下,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相携而过,听到箫声,齐齐望了过来,对着李策指指点点,目光惊异,显然都为他的风采折服。
李策不为所动,一直淡定的做着吹箫的姿势,目光悠远,看不出他在看什么,纱帐随风而起,更使他的身影显得虚无缥缈,好似谪仙。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些少女才磨磨蹭蹭的走远了。只见一名男子远远的打起了红旗晃了两晃,李策才长吁一口气,对着躲在柱子后面的老头说道:“行了行了,别吹了。”
老头蹲在那里藏了半天,腿都麻了,颤巍巍的站起来,满头大汗的说道:“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