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点了点头:“我已经在这等了你三晚了,你若是还不来我明天就要去太学找你了。”
“那样太危险了,”楚乔皱起眉来:“皇帝现在派人看着我,就是为了防备你的,当日他说要杀我也是为了试探你的反应,你千万要小心。”
“我做事你放心。”燕洵收敛笑容,沉声说道:“也是到了该清帐的时候了。”
楚乔一愣:“准备好了吗?”
“十五日之后,怀宋的使者会抵达真煌,皇帝会大开国宴,到时候卞唐怀宋两方的使者都会进入真煌城,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十五日之后?”楚乔皱起眉来,沉声说道:“那不正是你和赵淳儿大婚的日子?”
燕洵点头:“正是。”
楚乔顿时说不出话来,眉头紧锁,静默不语。
“到时候我会从端木阁出发,阿精负责接应你,我们在月长门会和。乐师在大殿偷袭卞唐太子,制造混乱,大同行会的会员会在羽姑娘的带领下事先攻打外宾馆,乔装怀宋使者,攻打正西门。我们则从正东门出宫,在赤湖西岸和乌先生会和,然后由燕北死士冒充我们由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冲出城去,吸引追击的夏军。我们要翻过沧浪山,由无望崖进入西颠雪山,绕过逐敖之野,迂回转回燕北。这段时间,燕北军会趁机起事,攻打贾棱关、白水关、瓦成堡,以做出我已经回到燕北的假象。一路上接应的据点有已经安排好,你之前在西野建立的那些暗隐据点出了大力,会作为首批接应员。羽姑娘已经按照你的方案制出了火药,虽然威力没有你说的那么大,但是只要在神庙引爆,定然会引起大的混乱。”
楚乔微微有些发愣,听了半晌仍旧没有说话。
燕洵微微一笑,打趣她道:“怎么了?开心的说不出话了?”
楚乔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有些像是在做梦一样,等了这么多年,突然希望就在眼前,我反而有点不敢相信。”
燕洵心下一痛,站起身来,绕过小几,来到楚乔身后,半跪下来,伸出双臂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
楚乔的身体顿时一僵,竟丝毫也不敢动。
燕洵并没有用力,可是却有源源不断的热力从他的身上传了过来,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难言的沙哑和压抑:“阿楚,不是在做梦,我们终于要熬出来了,我会带着你回燕北去,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再也没人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楚乔顿时呆住了,她没想到燕洵会这般自然的说出来,她突然有一些可耻的紧张,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足足有四十岁的她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般,脸孔火烧一般的热了起来。然后,一个冰凉的吻,缓缓的落在了她的后颈。
“阿楚,”燕洵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绵绵的海浪,轻声的说:“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听好。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地狱里陪了我这么多年,谢谢你在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没有遗弃我,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身边,若是没有你,燕洵他什么也不是,他早就已经死在八年前的雪夜里了。阿楚,这些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我会用一生来弥补,有些话,我们之间不必说,我们应该互相明白。阿楚是我燕洵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会护着你,带你离开,我八年前牵了你的手,就再也没打算放开过。”
楚乔缓缓闭上眼睛,夜晚的风像是沙沙作响的蚕,心如桑叶,被一点一点的轻轻啄食。
燕北,火雷原,回回山……
“燕洵,我从没有家乡,是因为有你在,我就把你的家乡当做自己的家乡了。”
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收紧手臂,心底是大片大片的湖水,温暖如春。
“阿楚,相信我吧。”
男子轻轻的叹,他没说要她相信他什么,但是阿楚明白,她在心里跟自己说,相信他吧,不相信他又能相信谁呢?在这个世上,他们只有彼此了。
那时的他们也许还太年轻,并不知道何谓世事,何谓人性,何谓利益何谓前程,前途会有什么风雨,路上会有什么坎坷,他们通通一无所知。他们像是两只年幼的刺猬,外面冰天雪地,他们依偎在一起静静的取暖。却不知道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终将长出尖锐的刺。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风雪,终于在无声的渐渐靠近,将会在未来某一个合适的日子,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打碎。
“阿楚,”男子衣带轻飘,在夜风细雨中回过头来,轻声说道。
楚乔面色微微有些潮红,眼睛明亮犹如星子,嘴唇紧抿,鼻梁高挺,带着几分女子少有的英气。
“回去好好休息,等着我的消息。”
楚乔展颜一笑,重重的点头:“恩。”
前途风雨凄迷,已进五月,大夏的冬季已经过去,万物渐渐复苏,连同那些潜藏在心底的心事。
男女一南一北,背道而驰,隐没于重重黑夜。